午夜办公楼（五）

许昕循声走到办公室门口，悄悄扒着门缝往外看——走廊里的声浪越来越近，最先撞进眼里的是眼镜男生踉跄的背影，他怀里抱着一叠写满字的信纸，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后背的衬衫还沾着几道灰黑色的手印，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同事鬼魂”，全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眶却泛着青黑色的光，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公司价值观手册，一边追一边机械地重复：“你的字怎么写这么快？借我抄抄”“为什么你能抄100遍？教我方法”“我抄50遍就累了，你是不是有秘诀？”

“卷王诅咒，果然来了。”许昕啧了一声，收回目光。他刚才路过眼镜男生的办公室时就猜过，这小子非要把100遍抄完，还盼着高完成度的奖励，现在好了，直接成了鬼魂的“重点请教对象”。

走廊里的尖叫声突然变调，许昕又探头看了眼——眼镜男生慌不择路地撞翻了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水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冷水泼了一地，溅湿了最前面那个鬼魂的裤脚。鬼魂的动作顿了顿，青黑色的眼眶里突然渗出黑色的液体，声音也变得尖利：“你弄脏了我的工作装！必须赔！”

眼看鬼魂的手就要抓到眼镜男生的衣领，许昕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揣着半张从档案柜里抽出来的空白信纸。他趁着灯光闪烁的间隙，把信纸揉成一团，朝走廊另一侧的垃圾桶扔了过去。纸团撞在桶壁上，发出“咚”的轻响。

鬼魂们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纷纷转头看向垃圾桶的方向。眼镜男生抓住机会，连滚带爬地往楼梯间跑，跑过许昕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喊了句“谢谢”。

等鬼魂们慢悠悠地挪向垃圾桶，许昕才推开门走出来。他没打算掺和这事儿——救眼镜男生只是顺手，要是被鬼魂缠上，还得费功夫糊弄，太麻烦。

他沿着10楼的走廊继续晃，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摸鱼。路过一间标着“技术部”的办公室时，门突然从里面“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白大褂的NPC探出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昕：“你会修打印机吗？”

许昕脚步一顿——走廊便利贴上写过“看到穿白大褂的人要躲起来”，但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他装出茫然的样子：“打印机？我不会啊，我就是个临时工，只会做点整理文件的活儿。”

白大褂NPC的脸色沉了沉，伸手就要抓许昕的胳膊：“不行，这层只有你一个活人，你必须帮我修！打印机打不出文件，监工要骂我的！”

许昕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办公室里的打印机：“我真不会修，但我能帮你看看。不过先说好了，修不好你可别赖我。”他心里打着算盘——只要假装努力过但没修好，NPC应该就不会为难他。

跟着NPC走进办公室，许昕才发现里面的打印机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机身蒙着厚厚的灰，出纸口还卡着几张碎纸。NPC递给他一把螺丝刀：“你看，按了打印键没反应，是不是里面坏了？”

许昕接过螺丝刀，假装在打印机上敲敲打打，实则眼睛一直在瞟墙上的挂钟——现在才过去4个半小时，还有3个半小时才到副本结束时间。他卸了两颗螺丝，又装回去，然后皱着眉对NPC说：“好像是里面的零件坏了，我没带替换的，修不好。”

NPC的肩膀垮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低落：“那怎么办啊……我已经因为打印机坏了被骂三次了。”

许昕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抄员工手册用的笔，在一张空白纸上画了个简易的打印机图案，又在旁边写了行字：“设备故障，待维修”。他把纸贴在打印机上：“你把这个贴上去，监工问起，你就说已经报维修了，在等零件。”

NPC盯着纸条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啊！”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用糖纸包着的硬糖，塞给许昕，“这个给你，我藏了好久的。”

许昕接过糖，随手揣进兜里——没想到摆烂还能赚个小零食。他跟NPC打了声招呼，赶紧走出办公室，生怕再被缠住。

离开技术部，许昕终于在10楼的茶水间找到了个好地方。茶水间的角落里有个储物柜，里面堆着几件旧外套，刚好能挡住他的身子。他钻进去，把外套往身上一盖，拿出虚拟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玩了大概一个小时，许昕突然听到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了。他屏住呼吸，透过外套的缝隙往外看——是运动服男生，手里还拿着一叠账单，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