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推诿的祭品(上)
昏黄的灯光下,无脸乘务员推着散发恶臭的餐车,如同死亡的化身,在死寂的车厢里重复着昨日的流程。
腐肉、吞咽、干呕、绝望……
日复一日的“检票”仪式,在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变得愈发令人作呕和麻木。
麻木老人的消失,如同一个沉重的注脚,无声地宣告着规则的残酷——数字靠前的玩家,如同待宰的羔羊,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当无脸乘务员推着空了的餐车,消失在连接门后,车厢内压抑的气氛并未缓解,反而更加凝重。
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将每个人脸上残留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疲惫映照得更加清晰。
刀疤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急迫,死死盯向车厢前方——那扇通往3号车厢的、布满锈迹的厚重金属门。
门把手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锁孔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钥匙!”刀疤男的声音带着一种野兽般的低吼,打破了死寂,“钥匙就在那个蓝皮怪物身上!日记上说了,就在3号车厢门口掉过!说不定还在那儿!”
他身边黄毛和寸头也立刻站了起来,眼神同样炽热。
钥匙,是t他们摆脱死亡顺序诅咒、通往生路“驾驶室”的唯一希望!
尤其是刀疤男,作为3号,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绞索随时会收紧。
“那……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啊!”黄毛急切地催促。
“对!大哥,趁现在天亮了!那鬼东西走了!”寸头也附和道。
刀疤男眼神凶狠地扫过车厢里其他人,最后定格在运动服青年和眼镜青年身上:“喂!你们两个!身手看着还行,跟着老子一起去前面找钥匙!”
运动服青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日记只说钥匙‘掉过一次’,没说一定还在原地。而且,3号车厢门口……离那扇门太近。”
他目光扫向那扇紧闭的、通往未知黑暗的连接门,意思不言而喻——离乘务员消失的地方太近,风险极高。
眼镜青年推了推眼镜,脸色苍白,但语气还算镇定:“日记也说了,3号车厢是‘屠宰场’,夜间锁门。现在虽然天亮了,但那门……看着就不安全。贸然过去……”
“妈的!一群怂包!”刀疤男暴躁地打断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眼镜青年脸上,“怕死就别想活!钥匙找不到,大家都得玩完!老子是3号,你们4号、5号、6号、7号、8号、9号、12号、13号,一个都跑不掉!”
他恶毒的目光扫过座位号靠前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车厢角落——那个穿着肮脏工装、头发花白、眼神浑浊、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工人身上。
老人的座位号是……11
在已经消失的10号之后,12号林澈之前。
一个不起眼的、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数字。
刀疤男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种残忍的算计。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迈开步子,带着黄毛和寸头,气势汹汹地朝着老人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回响,如同敲响了丧钟。
老人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抱紧了怀里一个破旧的帆布工具包。
“喂!老家伙!”刀疤男停在老人座位前,极光下地看着他,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看你一把老骨头,坐这儿也是等死。不如……发挥点余热?”
黄毛在一旁帮腔,语气带着施舍般的虚伪:“对啊老头,你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帮大家一个忙!去前面3号车厢门口看看,找找有没有一把铜钥匙!找到了,你就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寸头更是直接,一把将老人从座位上拽了起来:“起来!别磨蹭!为了大家活命,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吗?”
老人被拽得一个踉跄,本就佝偻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无助,他惊恐地看着眼前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嘴唇哆嗦着:“不……不行……我……我腿脚不好……那边……危险……”
“危险?哼!”刀疤男嗤笑一声,眼神凶狠,“留在这里就不危险了?看到没?1号、2号、10号!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去前面找钥匙,是给你自己挣条活路!懂不懂?”
“可……可是……”老人还想挣扎。
“没什么可是!”刀疤男猛地提高音量,带着威胁,“要么你现在去!要么……”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老人怀里的工具包,又看了看他那枯瘦的手腕,意思不言而喻。
道德绑架,赤裸裸的威胁。
车厢里一片死寂。高中生少女小雅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嘴唇颤抖,却不敢出声。
卷发女人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眼镜青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颓然地闭上了嘴。
运动服青年眉头紧锁,眼神冰冷地看着刀疤男,握紧了拳头,但似乎也在权衡利弊。
林澈安静地坐在12号座位上,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他的一只手依旧放在旁边虞奕瑶的头顶,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对眼前发生的欺凌视若无睹。
虞奕瑶依偎在林澈身侧,精致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不安”和“同情”,那双清澈的眼眸“担忧”地看着被刀疤男团伙围住的老人。
然而,在她浓密的睫毛掩盖下,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带着玩味的审视。
人性啊…… 在死亡面前,总是如此精彩。
强者理所应当地牺牲弱者,弱者要么沉默,要么被推出去挡刀。
所谓的“集体利益”,不过是强者剥削弱者的遮羞布。
看,多么熟悉的戏码。
老人枯槁的身体在三个壮汉包围下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看着刀疤男那双充满暴戾和威胁的眼睛,看着黄毛和寸头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又绝望地环顾四周——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连那个看起来正直的眼镜青年,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他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麻木和任命。
他佝偻着背,抱着那个破旧的工具包,声音嘶哑而干涩:“……我……我去……”
“这就对了嘛!”刀疤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力气大得让老人一个趔趄,“老同志,觉悟很高!为了大家嘛!放心,我们就在后面看着你,给你压阵!”
黄毛和寸头也假惺惺地让开一条路,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老人抱着工具包,如同行尸走肉般,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挪地朝着车厢前端、那扇通往3号车厢的厚重金属门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踏在通往地狱的阶梯上。
他的背影佝偻、孤独,充满了绝望的死气。
刀疤男三人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驱赶牲口般,眼神警惕地盯着前方那扇门,以及连接门的方向,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后退。
车厢里的其他人,目光复杂地追随着那个苍老的背影。
同情?有,但更多的是庆幸被推出去的不是自己。
恐惧?有,对未知的3号车厢,对可能发生的危险。
还有一丝可耻的期待——期待老人真的能找到钥匙,为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虞奕瑶轻轻扯了扯林澈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不忍”的颤抖,压得很低:“林澈先生……他……他好可怜……真的……会死吗?”
林澈低下头,看着女孩那双盈满“担忧”的清澈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他放在她头顶的手掌,安抚性地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静:“可怜?或许吧。但在这种地方,弱者被牺牲,是常态。”
他的目光扫过刀疤男那贪婪而警惕的背影,又落回虞奕瑶脸上,眼神带着一丝奇异的深邃,仿佛在教导她这个“新人”世界的残酷法则:“记住,瑶瑶,在这里,怜悯是最无用的东西。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有时候,必要的牺牲……不可避免。”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
虞奕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脸轻轻贴在他的手臂上,仿佛在汲取力量和认同。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冰冷的嘲讽如同毒藤般蔓延。
必要的牺牲?呵……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过是自私的遮羞布罢了。
不过她喜欢看这种戏码。
老人终于走到了那扇布满锈迹的厚重金属门前。
门上挂着铁锁冰冷沉重。
他颤抖着伸出手,枯槁的手指在冰冷粗糙的门板上摸索着,然后,缓缓地弯下腰,浑浊的眼睛在门框下方的缝隙,以及门边肮脏的地板上仔细搜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刀疤男三人在后面等得不耐烦,又不敢靠得太近。
“老东西!找到了没有?!”刀疤男压着嗓子低吼。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更加急切地摸索着,身体几乎趴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
“哐当!”
车厢连接处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滑开!
冰冷的寒气夹杂着浓烈的腐臭味,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入!
无脸乘务员那僵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它推着空餐车,似乎刚刚完成某个循环,正要返回!
“艹!它怎么又回来了?!”黄毛惊恐地失声叫道。
刀疤男和寸头脸色瞬间煞白!乘务员出现的位置,正好在老人和他们之间!而且,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推车走来!
老人也听到了动静,惊恐地抬起头,看到那越来越近的无脸身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缩,正好撞在了3号车厢的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无脸乘务员那平滑空洞的“脸”,瞬间转向了声音来源——撞在门上的老人!
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