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星空之下
傅之恒那句低沉而郑重的“有我”，像一枚温暖的印章，清晰地烙在了林知夏的心上。当晚，她躺在床上，反复回味着烧烤摊前他骤然出现的身影、冷冽却维护的姿态，以及最后那两个字带来的巨大安全感，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直到后半夜，她才带着满心的甜蜜和混乱的思绪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课。林知夏睡到自然醒，阳光已经洒满了寝室。她拿起手机，屏幕上安安静静，没有新消息。
心里有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昨晚的记忆填满。他那样的人，能主动出现解围并说出那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了吧？难道还指望他第二天一早再来嘘寒问暖吗？
她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要贪心。
下午，她正和赵婷婷在宿舍里看综艺，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班级群里弹出的消息。
班长：【@全体成员 天气这么好，晚上有没人想去西山露营基地那边看星星？听说今晚有流星雨！自发组织啊，想去的一会儿北门集合！】
“看流星雨？！”赵婷婷立刻蹦起来，“去去去！夏夏，一起去！”
林知夏也有些心动。西山离学校不远，地势高，是公认的观星好去处。而且……她下意识地想，他会不会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私聊。
傅之恒发来的消息，依旧是他标志性的简洁风格：
【晚上去看流星？】
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飞快地回复：【班级那个？你去吗？】
傅之恒回复得很快：【嗯。你去就去。】
林知夏看着这行字，脸颊瞬间开始发热。他这意思……是因为她去，所以他才去？
她连忙回复：【我去！】
【嗯。】那边回了一个字，【北门，六点半。】
放下手机，林知夏感觉自己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了。
“啧啧啧，”赵婷婷在一旁看得分明，摇头晃脑，“某些人啊，嘴角都快飞上天了！是不是傅大神也去啊？”
林知夏红着脸推她：“就你话多！”
傍晚六点半，北门集合点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同学，都是群里响应号召的。大家背着包，带着零食、野餐垫，兴致勃勃。
傅之恒准时出现。他依旧是一身低调的深色运动装，背着一个看起来不小的双肩包，表情平淡，但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准确找到林知夏时，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傅大神还真来了？”有同学小声嘀咕，觉得稀奇。
班长清点人数，招呼大家出发。西山不高，爬上去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开始爬山后，队伍自然分成了几拨。体力好的男生冲在前面，女生和体力稍弱的跟在后面。林知夏和赵婷婷、沈薇薇一起，不紧不慢地走着。
傅之恒没有像往常那样独自走在最前或最后，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林知夏她们这一拨后面，步伐稳定，沉默寡言，但存在感极强。
爬到半山腰，林知夏微微有些喘，额头沁出细汗。她停下来，拿出水瓶喝水。
傅之恒从后面走上来，很自然地从她肩上接过那个并不算重的背包，挂在了自己肩上。
“诶？不用……”林知夏连忙说。
“没事。”傅之恒语气平淡，动作却不容拒绝。他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从自己背包侧袋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喝这个。”
林知夏愣了一下，接过水：“谢谢……”
旁边的赵婷婷和沈薇薇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偷偷笑着加快了脚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林知夏的脸更红了，小声说：“我真的可以自己背……”
“嗯。”傅之恒应了一声，却没有把包还给她，只是放缓了脚步，配合着她的速度，“慢慢走。”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并肩走着。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成金红色，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这种无声的体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林知夏心动。
到达山顶的露营平台时，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但深蓝色的天幕上已经零星缀上了几颗明亮的星星。平台很开阔，已经有一些先到的同学铺开了野餐垫，摆出了零食。
晚风拂过，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林知夏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
傅之恒从他那看起来容量不小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件……灰色的薄款冲锋衣外套，递给她。
“穿上。”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林知夏怔怔地接过还带着他体温余热的外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她穿上宽大的外套，袖口长出一大截，身上立刻被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包裹，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驱散了所有寒意。
傅之恒看着她裹在自己外套里显得更加纤瘦的样子，目光顿了顿，几不可查地移开视线，开始找地方铺野餐垫。
他选了一个相对僻静、视野却极好的角落，铺开一张厚实的防潮垫，然后又从那个百宝箱一样的背包里拿出另一张更柔软的绒毯铺在上面。
“坐吧。”他示意。
林知夏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从包里陆续掏出各种东西：保温杯（里面是热水）、独立包装的坚果和巧克力、甚至还有一小盒切好的水果……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傅之恒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地回答：“有备无患。”
林知夏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默默做好一切的侧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个人，总是用最笨拙又最实在的方式，照顾着她。
天彻底黑了下来。星空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幕布，缓缓铺展，上面缀满了钻石般璀璨的星辰，浩瀚，神秘，令人屏息。
同学们都安静了下来，仰头望着这震撼人心的美景，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好美啊……”林知夏仰着头，喃喃自语。城市里很难看到这样清晰而繁密的星空。
“嗯。”傅之恒应了一声，也仰望着星空。他的侧脸在星空的映衬下，轮廓显得更加清晰冷峻，但眼神却比平时柔和许多。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同学们偶尔的低声交谈。
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宏大感笼罩着四周。
林知夏抱着膝盖，看着满天繁星，忽然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那些日常的烦恼和琐碎，在这浩瀚的宇宙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她轻声说，带着一丝憧憬。
“流星是星际尘埃闯入大气层燃烧发光的现象，与愿望实现没有科学关联。”傅之恒习惯性地进行理性分析。
林知夏哭笑不得地看向他：“傅大学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
傅之恒转过头，对上她佯装嗔怪的目光，沉默了一下，然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声音低沉了些许：“但可以试试。”
林知夏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这是在……迁就她？
就在这时，天边划过一道明亮的亮光！
“流星！”有人惊呼！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流星雨开始了！虽然不是极其密集的爆发，但时不时就有闪亮的轨迹划过深邃的夜空，引起一阵阵压抑着的兴奋低呼。
林知夏完全被这壮丽的景象吸引住了，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颗。
又一颗特别亮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划过。
“快许愿！”旁边的同学小声提醒。
林知夏立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飞快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许完愿，她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傅之恒。他依旧仰着头看着星空，侧脸沉静，并没有许愿的样子。
“你不许愿吗？”她小声问。
傅之恒转过头，星空下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声说：“我的愿望，不需要流星。”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和……某种暗示。
林知夏的心猛地一跳，怔怔地回望着他。他的目光在星空下显得格外专注，里面仿佛也盛满了细碎的星光，还有一种她看不太懂，却让她心跳加速的情绪。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暧昧和充满张力。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头顶的星空和身边这个人。
林知夏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傅之恒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掠过她被星光映亮的鼻尖和嘴唇，停留了片刻。
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她靠近了一点。
林知夏的呼吸瞬间屏住了，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在视野里慢慢放大，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逐渐靠近。
就在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发时，他却停了下来。
距离近得她能数清他垂下的睫毛。
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声音沙哑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珍视：
“可以吗？”
星空之下，晚风温柔。
这一次，没有突如其来的铃声，没有旁人的打扰。
林知夏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星光和她的倒影的眼睛，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没有任何犹豫，轻轻地、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无声的、应允的回答。
傅之恒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
然后，一个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极其轻柔地、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落在了她的唇上。
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短暂，却绚烂得照亮了整个宇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