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的回礼
初春的傍晚，空气里还裹挟着未散尽的寒意，夕阳却慷慨地洒下大片暖金色的光芒，将并肩走向食堂的两人身影拉长。
傅之恒沉默地走在前面半步，行李箱的轮子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林知夏跟在他身侧，目光偶尔掠过他冷峻的侧脸，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活泼的小雀，扑棱着翅膀，搅得她心绪不宁，又满是甜意。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一起吃饭。这在他而言，简直是跨越式的进展。
三食堂离宿舍区不远，这个时间点人还不多。两人找了张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傅之恒将行李箱放在桌边，动作自然。
“想吃什么？”他看向林知夏，语气平淡如常，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同学聚餐。
“我……我都行。”林知夏还有些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共餐”模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傅之恒点点头，站起身：“我去买。你看着箱子。”
没等林知夏回应，他已经转身走向了打饭窗口。林知夏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几个窗口前略微停顿、观察，然后很快做出了选择，端着两个餐盘走了回来。
他将其中一个餐盘放到林知夏面前。是她平时比较常点的糖醋排骨和清炒西兰花，还配了一碗小米粥。
“谢谢。”林知夏小声道谢，心里有些惊讶他居然记得她的口味？还是巧合？
傅之恒在自己对面坐下，他的餐盘里是更简单的番茄炒蛋和米饭。他吃饭的样子也很“傅之恒”，安静，专注，细嚼慢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眼神也不会乱瞟，只是偶尔抬起眼，目光极快地掠过她，然后又垂下。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碰撞的轻响。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昧。林知夏感觉自己的脸颊一直在微微发烫，只能埋头努力吃饭。
“书签，”傅之恒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透过食物的热气传来，显得有些模糊，“很好。”
林知夏抬起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在客套。
“你喜欢就好。”林知夏弯起眼睛笑了笑，心里的雀跃又冒了出来。
“嗯。”傅之恒应了一声，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假期……怎么样？”
他居然主动问起她的假期？林知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放下筷子，开始分享一些家里的趣事和见闻。她尽量说得生动有趣，傅之恒安静地听着，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偶尔会极轻地点一下头，或者发出一个表示在听的单音节“嗯”。
这已经是他表达关注的极限了。林知夏却觉得无比满足。
当她说到逛庙会看到糖画时，傅之恒的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林知夏捕捉到了。他是不是也想起了当时那场关于“代码和糖画哪个更浪漫”的讨论？
一顿饭就在这种林知夏主导话题、傅之恒安静聆听并偶尔给出极简回应的模式下结束了。
吃完最后一口米饭，傅之恒放下筷子，看向林知夏：“饱了？”
“嗯，饱了。”林知夏点头。
傅之恒站起身，依旧利落地收拾好两个餐盘，拿到回收处。然后走回来，拉起行李箱：“走吧。”
两人再次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天色变成了深邃的蓝紫色，路灯渐次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离宿舍楼越来越近，林知夏心里那点小小的雀跃渐渐被一丝不舍取代。好像……就这样分开了？
走到宿舍楼下，傅之恒停下脚步。
“到了。”他说。
“嗯，”林知夏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谢谢你请我吃饭。”
“没事。”傅之恒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等一下。”
“嗯？”林知夏疑惑地看着他。
傅之恒放下行李箱，打开它。里面东西不多，整理得井井有条，大多是书籍和几件简单的衣物。他从夹层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用深色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小方盒，递向林知夏。
“给你的。”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递出盒子的动作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林知夏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包装简洁却透着精心的小盒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给……我的？”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手指有些迟疑地指了指自己。
“嗯。”傅之恒点头，手依旧稳稳地举着那个小盒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送出一份礼物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回礼。”
回礼？
因为那个书签？
林知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她没想到，他竟然还准备了回礼！而且看起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盒子。牛皮纸包装得很平整，边角都压得一丝不苟，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或标签，和他这个人一样，简洁到了极致，却透着一种低调的用心。
“现在可以打开。”傅之恒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补充了一句。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地，小心拆开了牛皮纸的封口。
里面是一个同样简洁的白色硬纸盒。打开盒盖，柔软的白色雪梨纸包裹着里面的物品。
她轻轻掀开雪梨纸，呼吸不由得一窒。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支钢笔。
不是那种华丽炫目的款式，而是极其经典低调的暗蓝色笔身，线条流畅优雅，材质触手温润细腻，透着一种沉稳而隽永的气质。笔夹的设计简洁利落，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含蓄而精致的光芒。
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并且极其符合他的审美——和她送的那个书签一样，低调，实用，充满质感。
林知夏怔怔地看着这支笔，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份回礼的份量，远远超出了她那个小书签的价值，更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太贵重了……”她抬起头，有些无措地看着傅之恒。
“工具而已。”傅之恒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送出了一件普通的文具，“适合写字。”
适合写字……
他是在说她经常需要写读书笔记和论文吗？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林知夏的心跳再次失控。她握着那支沉甸甸的、触感极佳的钢笔，感觉它仿佛带着他指尖的温度，一直熨帖到了她的心底。
“谢谢你……我很喜欢。”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真诚的喜悦和感动，“真的，非常喜欢。”
傅之恒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开心，目光柔和了些许，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嗯。”
他似乎对她喜欢这个礼物感到满意。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尴尬，而是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温暖的张力。
傅之恒重新拉好行李箱，看向宿舍楼门厅：“上去吧。”
“好，”林知夏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笔盒，“那你……也早点休息。”
“嗯。”
林知夏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傅之恒还站在原地，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目光依旧落在她的方向。
见她回头，他几不可查地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进去。
林知夏的脸微微一热，朝他挥了挥手，这才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直到走进电梯，她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个简洁的盒子，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笔身，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一份意料之外的、郑重其事的回礼。
这不仅仅是一支钢笔。
这是他清晰无比的、笨拙却又无比真诚的回应。
电梯门打开，林知夏走出电梯，脚步都带着轻快的意味。她回到寝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忍不住又拿出那支笔，放在灯下端详。
越看越觉得精致，越看越觉得喜欢。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只发了一句最简单，却最能表达她此刻心情的话：
【笔很喜欢，谢谢。】
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屏幕，心里期待着回复。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傅之恒回复了。
依旧简洁。
【嗯。喜欢就好。】
然后，紧跟着，又发来一条。
【明天图书馆？】
林知夏看着这行字，心脏像是被温柔的羽毛轻轻拂过。
她笑着，飞快地打字回复：
【好！】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
而一切，似乎都充满了令人怦然心动的、甜蜜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