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消息往来

除夕夜那四个字的祝福，像一颗定心丸，稳稳地落入了林知夏的心湖。虽然之后傅之恒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对话框重新归于沉寂，但林知夏不再像之前那样忐忑和失落。

她开始尝试着，以一种更自然的方式，去敲击那座冰山。

第一次主动发消息，是在大年初三。她跟着父母去逛庙会，看到路边有卖糖画的老人，手法娴熟地勾勒出各种栩栩如生的图案。她忽然想起傅之恒那种精准利落的做事风格，觉得莫名契合。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糖画师傅正在画一条龙的照片，背景是热闹的红灯笼和人群。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自然，然后发了过去。

【逛庙会看到的，感觉这手艺和你写代码有点像，都很讲究精准。】

发送成功后，她心脏砰砰跳着等了好几分钟。就在她以为不会收到回复，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冒失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傅之恒回复了。

依旧简洁得要命。

【嗯。原理不同，都是熟练工。】

没有表情，没有语气词，但……他回了！而且不是简单的“嗯”或者“哦”，他居然还评价了一句！

林知夏看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能想象出他一本正经分析两者区别的模样。

她鼓起勇气，又发了一条：【但感觉糖画更浪漫一点，代码有点冷冰冰的。】

这次，那边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就在林知夏以为话题就此终结时，他的回复才跳出来。

【代码有逻辑之美。】

林知夏看着这句话，几乎能透过屏幕看到他微微蹙眉、认真反驳的样子。她笑着摇头，回复道：【好吧，傅大学霸说得对~】

这次，他没有再回复。

但林知夏一点也不觉得挫败。第一次主动“闲聊”，似乎……还算成功？

有了这次的开端，林知夏仿佛找到了某种窍门。她开始偶尔分享一些日常里的琐碎小事，不再期待立刻得到回应，只是单纯地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活。

她会拍一下家里阳台新开的花，附文【春天好像快来了】。傅之恒可能会在几个小时后回复一句【南方的花季是早】，或者干脆隔天才回一个【嗯】。

她会吐槽一下妈妈逼她吃的奇怪养生食谱，傅之恒偶尔会回一句【营养价值？】，或者干脆已读不回——林知夏发现他后来也偶尔会使用微信的已读功能，虽然依旧很少说话。

她也会在遇到一些专业课上不太理解的问题时，拍照发过去请教他。这是最不会被他忽略的消息类型。傅之恒通常会回复得比较及时，给出清晰的解答思路或者推荐查阅的资料名称，公事公办，但极其可靠。

这种断断续续的、单向输出多于双向交流的“聊天”，成了林知夏寒假里一个隐秘的快乐来源。

她发现，傅之恒虽然话少，但并非完全隔绝。他像是一个运行着特殊程序的服务器，对于特定格式的输入，总会给出特定的、可预测的反馈。而她，正在一点点摸索与他“沟通”的正确语法。

时间就在这种单方面为主、偶尔得到简洁回应的消息往来中悄然流逝。年过完了，寒假也进入了后半段。

这天下午，林知夏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是讲人工智能和人类情感的。看到动情处，她心里有些感慨，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给傅之恒发了一条消息。

【刚看了部电影，讲AI学习的。你说，如果机器真的拥有了人类的情感，它们是会更快乐，还是更痛苦？】

她发出去后，也没指望他能立刻回复，甚至不确定他会不会对这种感性的话题感兴趣。她放下手机，继续看电影。

电影快到尾声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傅之恒居然回复了，而且字数相对较多。

【伪命题。情感基于复杂的生物化学反馈和神经网络连接，无法被简单编程模拟。目前的AI只是模式识别和决策优化，与情感无关。】

典型的傅之恒式回答，理性、客观、直接戳破浪漫的幻想。

林知夏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她想了想，回复道：【好吧，又是逻辑之美。傅大神，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个人形AI诶。】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她以为会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石沉大海，或者得到一个简单的【嗯】。

然而，几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傅之恒的回复跳了出来，内容让林知夏愣了好一会儿。

【不是AI。】

只有这三个字。

没有解释，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林知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三个字，像是在回应她那句玩笑般的吐槽，又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一种微妙而清晰的变化，似乎正在发生。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回应她的消息，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点点……属于“人”的、而非“AI”的痕迹？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傅之恒又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是一张图片。

点开一看，似乎是在他的书桌前拍的。桌面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极其厚重的英文编程书，旁边是一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代码界面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画面的角落，入镜了一个白色的马克杯，杯口冒着细微的热气。

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但林知夏却瞬间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在工作，在看书，在喝东西，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学习会思考的人，不是AI。

这是一种极其笨拙又直接的……沟通和分享？

林知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指尖飞快地打字。

【看到啦！大学霸还在用功！给你点个赞！不过也要注意休息哦~】

这次，傅之恒回复得很快。

只有一个字。

【嗯。】

但林知夏却从这个简单的“嗯”字里，读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乖巧”的意味。

她抱着手机，倒在沙发里，笑得像个傻子。

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落在她身上。

寒假好像突然变得不再漫长，也不再令人空落落了。

那些断断续续的消息往来，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跨越了地理的距离，将两颗心悄悄地、一点点地拉近。

虽然交流的方式依旧独特而笨拙，但林知夏能感觉到，那座冰山，正在以一种她能够感知的速度，缓缓地、坚定地，为她融化。

而这份感知，让她对即将到来的新学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甜蜜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