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银杏道、偶遇与未尽的问答
小组作业结束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林知夏刻意减少了去图书馆可能会遇见傅之恒的时段，物理社的活动也因为临近期中，暂停了一次。那把黑色的伞和装褪黑素的小瓶子，被她小心地收在抽屉里，像两个沉默的秘密。
偶尔点开那个沉寂的三人小组群，或者那个纯黑色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报告提交的那天。他没有再发来过任何消息，没有糖，没有资料，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电话。
就好像之前那段密集的交集，只是她大学生活里一段偏离主轨的、不真切的插曲。
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被她强行解释为对一段高效合作关系的正常怀念。
秋意越来越浓，校园里那条著名的银杏大道变成了灿烂的金黄色，吸引了无数学生和校外人士前来拍照打卡。
周六下午，阳光正好，苏晓冉硬拉着有些怏怏的林知夏出来散心。
“走啦走啦，再在宿舍窝着要发霉了！银杏叶都快掉光了，再不看就没了！”
金色的落叶铺满了蜿蜒的道路，如同一条流动的黄金河流。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光斑跳跃，美得不似人间。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不断。
苏晓冉兴奋地拉着林知夏各种拍照，林知夏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暂时抛开了心底那点莫名的情绪，笑着配合。
拍完一组照片，苏晓冉跑去买热饮，林知夏站在原地等她，目光随意地掠过熙攘的人群。
然后，她的笑容微微凝固在嘴角。
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视线。
傅之恒。
他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外搭深色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清瘦。他没有看镜头，也没有参与旁边人的说笑，只是微微侧着头，看着满地金黄的落叶，神情是一贯的疏淡，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隔着一层玻璃。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女生。
那女生穿着漂亮的米白色毛呢裙，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正笑着对拿相机的人说着什么，姿态亲昵地站在傅之恒身侧，距离近得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
林知夏认识那个女生——校学生会的文艺部部长，经济系的系花，楚薇薇。漂亮，开朗，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和傅之恒一样，都属于那种走在路上会吸引无数目光的存在。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还一起来看银杏？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有点闷闷的，说不出的涩意蔓延开来。
所以，他说的“有事”，就是和楚薇薇一起来看银杏吗？
原来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淡疏离。只是对象不同而已。
林知夏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避开，脚步还没动，楚薇薇却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着朝她这边挥了挥手。
这下，想躲也来不及了。
傅之恒也顺着楚薇薇的视线看了过来。
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在空中相遇。
他的眼神似乎有瞬间的怔忪，随即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朝她这边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楚薇薇已经拉着傅之恒走了过来，笑容明媚：“林知夏学妹？好巧啊！你也来拍照？”她显然记得这个和傅之恒一个小组、最近还有些传闻的学妹。
“学姐好，傅学长。”林知夏努力维持着表情的自然，点了点头，“嗯，跟我室友一起来逛逛。”
“真好看对吧？我拉之恒过来帮我拍几张照片交差，学生会宣传要用。”楚薇薇笑着解释，语气自然亲昵，直接叫着傅之恒的名字。
之恒？
林知夏的心又沉下去几分。原来他们这么熟。
“嗯，很漂亮。”她垂下眼睫，避开傅之恒的视线，声音尽量平静。
傅之恒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林知夏微微低垂的发顶，眼神深邃难辨。
“对了，之恒，”楚薇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向傅之恒，语气带着点娇嗔，“刚才那张我觉得角度不太好，你再帮我拍几张嘛，要那种光影感强一点的…”
傅之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苏晓冉拿着两杯热奶茶跑了回来：“知夏！我买到了最后两杯黑糖…诶？傅学长？楚学姐？”
苏晓冉看到眼前的组合，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在傅之恒和楚薇薇之间转了转，又担忧地看向林知夏。
“好巧啊晓冉学妹。”楚薇薇笑着打招呼。
“学姐好…”苏晓冉有些迟疑地回应，把一杯奶茶塞到林知夏手里。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那个…学长学姐你们忙，我们不打扰了，先去那边看看。”林知夏拉住苏晓冉，想尽快离开这里。
“嗯。”傅之恒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淡。
楚薇薇却笑着挽留：“没事呀，一起逛呗？反正都是拍照。”
“不用了，谢谢学姐。”林知夏勉强笑了笑，拉着苏晓冉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忙，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走出十几米远，她才稍稍放缓脚步，却始终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沉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她没有回头。
“什么情况啊？”苏晓冉压低声音，急急地问，“傅大神怎么跟楚薇薇在一起？还之恒？叫得这么亲热！”
“不知道。”林知夏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温热的甜腻却仿佛压不住心底泛起的微苦，“可能…本来就是朋友吧。”
“朋友需要挽着手臂拍照？”苏晓冉撇嘴，“楚薇薇喜欢傅大神又不是什么秘密…看来是攻势有进展？”
林知夏没有说话，只是又吸了一口奶茶。
是啊，那样明媚耀眼、和他同样优秀的女生，才应该是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和猜测，显得多么可笑和不自量力。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面空空的，没有糖。
之前那些糖，早就吃完了。
金色的银杏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走到大道尽头，即将拐弯时，林知夏终究还是没忍住，极快地回头望了一眼。
漫天金叶下，傅之恒正拿着相机，微微俯身，似乎在认真调整参数。楚薇薇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
画面美好得像电影海报。
她迅速回过头，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仿佛被这秋风吹得，彻底熄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