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的界限(已修)
那份不受控制滋长的好奇心，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兽，在林知夏心底挠抓，怂恿着她去做点什么，去靠近，去验证。
机会很快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周六下午，林知夏和赵婷婷从市区逛街回来，在校门口附近的水果店买水果。正挑着橘子，赵婷婷忽然用力捅了捅她的腰眼，压低声音，激动得差点破音：“快看！一点钟方向！傅之恒！”
林知夏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傅之恒刚从旁边一家看起来很专业的电子产品维修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拆开的笔记本电脑主板？他正低头仔细查看着什么，眉头微锁，神情是那种面对技术难题时的专注。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看起来像是维修店的店员，正笑着跟他说着什么。傅之恒偶尔点头，简短地回应一两句。
这场景本身没什么特别。但让林知夏和赵婷婷同时愣住的是——傅之恒脸上，居然带着一副细边的黑框眼镜！
不同于平时那种冷冽的疏离感，眼镜柔和了他过于清晰锐利的五官，添了几分书卷气，让他看起来……莫名接地气了许多，甚至有点……
“卧槽……戴眼镜的傅之恒……”赵婷婷喃喃自语，“这什么禁欲系学长颜值暴击……”
林知夏也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样的他，有点陌生，却又奇异地好看。
那个店员似乎很健谈，还在不停说着。傅之恒的目光终于从主板抬起，看向店员，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对方的某个笑话。
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微表情，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知夏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他……也是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吗？
鬼使神差地，那股积压已久的好奇心和某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林知夏做出了一个事后回想起来无比鲁莽的决定——她放下手里的橘子，对赵婷婷说了句“等我一下”，便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赵婷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份专注技术问题时的气场。林知夏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里甚至沁出一点汗。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傅之恒同学？”她出声打招呼，声音比平时稍微高了一点。
正在交谈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看向她。
店员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傅之恒转过头，看到是她，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他脸上的那点极其细微的柔和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有事？”他开口，声音是惯常的平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副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疑问，和一种无形的、将人推开的距离感。
只是一瞬间，那个刚才还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傅之恒不见了，又变回了那座熟悉的、难以接近的冰山。
林知夏准备好的、诸如“好巧啊你也在这里”、“你的电脑坏了吗”之类的寒暄，瞬间被这堵无形的冰墙冻结在了喉咙里。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在他这种纯粹询问“何事”的目光下，任何闲聊都显得多余且愚蠢。
“没……没什么事，”她感到一阵难堪的尴尬，脸颊发热，下意识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就是……刚好看到你，打个招呼。”
傅之恒看着她，沉默了两秒。那两秒钟，林知夏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然后，他微一颔首，算是回应了这个“招呼”，随即目光便重新落回手中的电脑主板上，语气平淡无波：“嗯。”
一个字，清晰明了地划清了界限——招呼打完了，如果没事，请勿打扰。
他甚至没有顺势问一句“你呢？”或者“来买东西？”，彻底终结了任何继续对话的可能性。
旁边的店员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林知夏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所有的勇气和好奇，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只剩下满满的窘迫和难堪。
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那些她所以为的“不同”、“软化”、“可能”，或许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和一厢情愿。
他依旧是那个傅之恒。界限分明，不容逾越。
“那……不打扰你了。”她几乎是仓促地扔下这句话，转身逃离，脚步快得几乎像跑。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平静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又停留了一瞬，但没有任何表示。
跑回赵婷婷身边，她的脸颊还在发烫，心脏砰砰直跳，却是因为尴尬和失落。
“怎么样怎么样？说什么了？”赵婷婷迫不及待地问。
林知夏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没说什么……他好像很忙。”
赵婷婷看着她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正常啦，他那种人，估计除了代码和书，对什么都没兴趣。你别往心里去。”
林知夏勉强笑了笑：“嗯，我知道。”
她接过店员称好的橘子，付了钱，和赵婷婷一起往回走。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傅之恒已经和店员走进了店里，背影消失在门后。
刚才那短暂的交集，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就迅速沉底，消失无踪。没有在他那里留下任何痕迹，却在她心里刻下了一道清晰的印痕——关于界限，关于距离。
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礼貌但疏离”，什么叫“安全距离”。
那份汹涌的好奇心，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滋滋作响地熄灭了大部分火焰，只剩下一点不甘心的余烬，还在隐隐闪烁着。
原来，靠近冰山，真的会被冻伤。
夏日的风吹过，带着水果的甜香，林知夏却觉得心里有点凉丝丝的。
她默默地想，或许，她应该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关注和探究，回到最初的状态，把他仅仅当作一个偶尔交集、难以沟通的学霸同学。
这样，对大家都好。
只是……为什么心里那份失落，久久挥散不去呢？
那座冰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