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外发现(已修)
小组作业的deadline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催促着每个人。林知夏几乎泡在了图书馆，对照着傅之恒深夜发来的那些珍贵资料，反复修改打磨自己负责的部分。
周三下午，她又一次窝在图书馆四楼那个熟悉的角落。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晒得人暖洋洋的，几乎有些昏昏欲睡。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抗着屏幕上的文字和逐渐沉重的眼皮。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她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将自己负责的引言和结论部分整合修改完毕。眼睛酸涩，肩膀僵硬，她决定起来活动一下，顺便去还几本之前借的参考书。
抱着几本厚书，她慢悠悠地走向楼梯口，打算先去二楼的还书处。
经过三楼自然科学阅览区的时候，她的脚步下意识地放缓了一些。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靠窗的那排位置——上次和傅之恒发生“占座冲突”的地方。
然后，她的视线定格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依旧是简单的白色T恤，背影挺直，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是傅之恒。
林知夏正想装作没看见快步走开，却注意到他并非一个人。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朴素、面露难色的女生，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编程书，正小声地、怯生生地跟他说着什么。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林知夏能看到傅之恒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看那女生的样子，像是在请教问题？林知夏心想，以傅之恒那种冷硬的性格，大概会三言两语把对方打发了，或者干脆置之不理吧？她几乎能想象出女生尴尬失望离开的画面。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躲在了一排书架后面，有点鬼使神差地想看看后续。
出乎她意料的是，傅之恒并没有立刻拒绝或表现出不耐烦。他听女生说完，目光从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到了那本厚厚的编程书上。他伸手指了书上的某一处，嘴唇开合，说了几句什么。
女生凑近了些，认真听着，脸上依旧带着困惑。
傅之恒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用更易懂的方式解释。他伸手从旁边拿过一张空白草稿纸和笔，在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似乎是某种流程图或者算法结构？
他一边画，一边低声讲解，语速平稳，听不清内容，但能看到他侧脸上那专注而清晰的神情。
女生看着纸上的图示，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不时点头。
最后，傅之恒在某个节点上点了点，又说了句什么。女生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连连点头道谢。
傅之恒只是微一颔首，便将那张画满图示的草稿纸推给了女生，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回到自己的电脑屏幕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打扰到他丝毫。
女生拿着那张宝贵的“讲义”，又小声说了句谢谢，才抱着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傅之恒独自坐在那里，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着他的工作。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安静又疏离。
林知夏躲在书架后，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她竟然……目睹了傅之恒耐心帮人讲解难题的全过程？
这和她认知中的那个冷漠、不近人情的冰山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他刚才的样子，虽然依旧谈不上热情，甚至可以说平淡，但那份专注和清晰，那种不吝啬分享自己思路和知识的姿态，却有一种别样的……可靠？
林知夏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也许只是因为那个女生问的问题恰好是他感兴趣的领域？或者他今天心情比较好？
但不管怎样，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心中那片对傅之恒满是偏见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微小的、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她抱着书，悄悄从另一侧绕开，没有让他发现自己在“偷窥”。
去还了书，重新回到四楼的座位，林知夏却有点静不下心来了。
屏幕上的文字似乎都变成了模糊的符号，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傅之恒低头在纸上画图讲解时，那清晰冷静的侧脸线条。
这个人，好像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完全冷漠。在他熟悉的领域，他似乎并不介意伸出援手，只是方式直接而高效，毫无寒暄客套，直奔问题核心。
就像他深夜发来的那些文献资料一样。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的种种吐槽和不满，忽然觉得有点……过于片面了？
也许，他只是不擅长，或者说不愿意，将时间和精力花费在他认为“无意义”的社交寒暄和情绪周旋上。他的世界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高效，直接，目标明确。
而习惯了普通社交模式的她，初次接触，自然觉得他冰冷刺人。
思路不知不觉飘远，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对着文档发呆了好几分钟。
她赶紧收敛心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作业。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不管傅之恒是怎么样的人，当务之急是把这个难缠的小组作业漂亮地完成。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工作。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个关于冰山的坚硬印象，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却不同的光。
傍晚离开图书馆时，她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三楼那个靠窗的位置。
傅之恒已经离开了，桌面空荡荡的，仿佛下午那短暂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但林知夏知道，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她对那个人的观感，变得复杂了一点点。不再是最初那种简单的“讨厌”或者“不满”，而是掺入了一丝模糊的困惑和……探究。
这座冰山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呢？
她带着这个无解的疑问，走出了图书馆。夏末的晚风拂面，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也似乎吹动了某些固化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