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盛怀瑾
唐梨最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有时是在从图书馆回出租屋的路上，有时是在楼下便利店买东西时，甚至有一次，她和同学从校外聚餐回来，也隐约有这种感觉。
她不是神经敏感的人，但那视线如有实质，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专注和……压迫感？让她后背发凉。
她跟关系好的室友提了一句，室友笑她：“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或者哪个暗恋你的男生不敢表白，只能偷偷看你？”
唐梨摇摇头，甩开那点不安。可能是自己太忙了，有点疑神疑鬼。她加强了警惕，晚上尽量和同学结伴同行，也买了防狼喷雾放在包里。
这天晚上，小组讨论结束得比较晚，快十一点了。同组的男生主动提出送她回去，唐梨想到最近的疑神疑鬼，没有拒绝。
到了小区门口，和同学道别，唐梨独自走进小区。老小区路灯昏暗，树影幢幢。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心跳加速，握紧了包里的防狼喷雾，没有直接进单元门，而是假装在包里找钥匙，脚步一拐，快步走到了旁边一栋楼的阴影里，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自己单元门的方向。
几分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小区门口的方向走了进来，脚步很轻，目标明确地走向她住的那栋楼。
那人穿着昂贵的黑色大衣，身姿挺拔，气质与这破旧的老小区格格不入。他停在楼下的花坛边，微微仰头，准确地望向三楼那个窗户——正是唐梨的房间。
月光和昏暗的路灯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唐梨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盛怀瑾？！
怎么会是他？他的白月光不是回来了吗？他跑到她这个破旧小区的楼下来干什么？像个……变态一样偷窥？
一瞬间，震惊、荒谬、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感，齐齐涌上心头。
她从阴影里走出来，脚步很轻，直到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才冷冷地开口：“盛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盛怀瑾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仓促地转过身。看到站在阴影边缘、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唐梨时，他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极少见的、类似于狼狈和慌乱的情绪。他显然没料到会被发现。
“……路过。”他迅速恢复了镇定，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路过？”唐梨嗤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盛先生的家和公司，好像都不需要‘路过’这种偏远破旧的老小区吧？而且，这么巧，每次都路过我楼下？”
盛怀瑾沉默了。月光下，他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他无法解释，也无法否认。
“盛先生，”唐梨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不再有之前的礼貌疏离，只剩下全然的质疑和嘲讽，“我不明白。你的温婉小姐回来了，你们不是应该双宿双飞，筹备世纪婚礼吗？你跑到我这个前替身的楼下，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是什么意思？”
“缅怀过去？还是说，”她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盛先生的白月光不如想象中完美，所以又想起我这个赝品的好了？觉得逗弄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特别有成就感？”
“唐梨！”盛怀瑾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看着她，女孩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害怕，只有愤怒和清晰的鄙夷。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艰涩地开口。
“那是什么意思？”唐梨毫不退让地逼问，“盛总，交易已经结束了。钱货两讫，互不相欠。您这样身份的人，做出这种跟踪尾随的事情，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我只是……”盛怀瑾语塞。他只是什么？只是想看看她？只是想确认她过得好？只是想从那盏灯里汲取一点虚幻的温暖？这些话，他如何说得出口。在此刻的她听来，恐怕只会觉得更加可笑和羞辱。
他的沉默在唐梨看来，更像是一种默认，一种高高在上的、不愿解释的傲慢。
她彻底冷了心。
“盛先生，请您以后不要再来了。”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您有您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不希望再被打扰，更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却难掩落寞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尤其是，让您那位温婉小姐误会。我承担不起。”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径直走向单元门，拿出钥匙，开门，上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咔哒。”轻微的落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将他隔绝在外。
盛怀瑾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很快亮起灯光的窗户，夜风吹起他昂贵大衣的衣角，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确实，在失去了之后，才可悲地发现，自己好像对那个他曾经视为替身的女孩，动了心。
而他那些笨拙的、近乎跟踪的靠近，在她眼里，只是可笑又可悲的骚扰。
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感到如此无措和……狼狈。
三楼那盏温暖的灯光亮起，却再也照不进他冰冷的内心。
那晚被唐梨撞破并毫不留情地斥责后，盛怀瑾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那盏温暖的灯熄灭，寒意浸透骨髓。
他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如此清晰地看清自己的内心。
他弄丢了宝贝，却直到失去后，才意识到那不仅仅是“像”谁，而是唐梨本身，那个坚韧、清醒、在泥泖里也要开出花的女孩，早已不知不觉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