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盛怀瑾
座谈会那惊鸿一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盛怀瑾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唐梨。那个名字,那个身影,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
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批阅文件时,眼前却浮现她穿着西装套裙、冷静提问的模样;他出席酒会,看着身边巧笑倩兮的温婉,脑中对比的却是唐梨在校园里和朋友吃麻辣烫时毫无负担的大笑;他甚至有一次,让司机绕路,莫名其妙地开到了北大西门。
他觉得自己疯了。
温婉依旧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以未婚妻自居,挑剔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索要着昂贵的礼物。盛怀瑾越来越无法忍受她身上那股精于算计的味道。每一次对比,都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失去的是什么。
那不仅仅是眼睛的相似。唐梨身上有一种温婉早已失去的、蓬勃生动的生命力,一种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独立和坚韧,一种被生活打磨后反而更加清亮的光芒。
他发现自己开始鬼使神差地打听唐梨的消息。通过校方旁敲侧击地询问“那个提问很精彩的女同学”的近况,知道她学业优秀,拿了奖学金,是院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他甚至让林助理去查——这次是瞒着所有人的——查她母亲的病情,查她住在哪里。
他知道这不道德,更像一种窥私。但他控制不住。
一天晚上,应酬结束,司机问他回哪里。他揉了揉眉心,沉默片刻,报出了唐梨住的那个小区的名字。
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小区对面昏暗的树影里。盛怀瑾坐在后座,看着那栋旧楼的入口。
他很晚才等到她回来。不是一个人,和几个同学一起,有男有女,大家笑着道别。她穿着简单的连帽卫衣和运动裤,背着双肩包,步伐轻快,脸上带着放松的笑意。
和她一起的那个高个子男生,似乎就是座谈会上给她递水的那个。两人说了几句话,男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转身上楼。
盛怀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个动作自然又熟稔,刺得他眼睛发疼。
几分钟后,三楼的一个窗户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盛怀瑾一直看着那扇窗,直到灯光熄灭,才哑声对司机说:“走吧。”
从此,这成了他一个隐秘的、无法言说的习惯。每当工作结束,感到疲惫和莫名的空寂时,他就会让司机开到那里,停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像一个潜伏的猎人,或者说,更像一个卑微的守望者,只为远远地看一眼那个窗口亮起又熄灭的灯。
他知道这很可笑,很掉价,若是被任何人知道,叱咤风云的盛怀瑾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偷偷蹲守在一个女大学生的楼下,定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但他无法戒掉这个习惯。那盏温暖的、普通的灯光,奇异地能抚平他内心的焦躁和空虚。仿佛只要那盏灯亮着,那个鲜活的身影就还在,他那个因为失去而骤然变得灰暗的世界,就还有一丝让他留恋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