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杯鹤顶红了却此生【已修改】
初和元年冬,长安城的雪已经连绵不绝地下了数日。
银白的世界宛若画卷铺展,皇宫琉璃瓦上覆盖着一层厚实的白雪,阳光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凤仪宫内却静谧得几乎让人窒息。
顾芊棠这几日身体愈发虚弱,多数时候靠在榻上昏昏沉睡。
今日倒是难得精神稍好些,用过早膳后,她倚坐在窗边。
红色梅花绣斗篷上的狐狸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柔软的触感擦过她的脸颊。
雪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为那份宁静增添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呼——”她伸出手指接住一片雪花,薄薄的一层刚触到掌心便化作凉意,湿漉漉地渗入肌肤。
美丽又短暂的生命总让她感到莫名的不安,胸口微微一紧,右眼皮也开始跳动起来。
“啪嗒——”另一片雪花落了下来,瞬间融化成水珠,冰凉直沁心底。
她蹙眉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白雾迅速散开,消融于空气之中。
就在这一刻,“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急促而凌乱。
柳酥酥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地闯进殿内。粉色宫装映衬着她娇艳如春桃的脸庞,可那扬起的嘴角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我的好姐姐,我来看你了。”她掩袖轻笑,声音甜腻似蜜,却又锋利得像刀刃划过耳际。
顾芊棠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无波,嗓音淡漠:“你来干什么?”
柳酥搪并未回答,而是径直走到她身旁,将染着蔻丹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靠近时,那张精致妆容的脸几乎贴到了顾芊棠耳边,“自然是送姐姐一份大礼。”话音未落,她朝身后挥了挥手,宫女立刻捧上一个托盘。
顾芊棠的目光扫过托盘中的毒酒,眼皮猛地一跳。胸口翻涌的不安让她攥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
“这是何意?”她抬起眼,声音冷冽如刀刃。
柳酥酥挑眉一笑,美目流转间满是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姐姐,这是鹤顶红。”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勾起顾芊棠的一缕青丝,“怎么,还不明白吗?阿阳让我来的。” 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劈下,击中了顾芊棠的脑海。
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令她的心脏骤然收缩。
她死死盯着柳酥酥,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你们……”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嗓音嘶哑,杀气四溢。
但柳酥酥并未给她冷静的机会,反而继续讥讽道:“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还有你哥哥的首级,可是当着我和阿阳的面砍下来的哦!”
每一个字都如针扎进顾芊棠的耳膜,令她浑身颤抖不止。
终于,她忍无可忍,一把掐住柳酥酥的脖子。“你们真是畜牲不如!”
很快,她被侍从强行拉开,摔在地上。
柳酥酥揉了揉脖子,咳了几声,随即露出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姐姐,莫要怨我,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她俯下身,捏住顾芊棠的下巴,“你的清高、你的无能,才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顾芊棠没有反驳,只是冷笑,笑声中夹杂着绝望与嘲讽。
这一幕让柳酥酥更加恼火,也激发了她最后的恶念。
“哦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身体每况愈下,是因为我们每天都在你的膳食里加了慢性毒药。”
听闻此言,顾芊棠的笑容变得越发诡异。 她仰起头,自嘲地放声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就在这混乱的局面中,文冬阳走进了凤仪宫。他身穿龙袍,神情冷漠,全然不像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五皇子。
看到他,柳酥酥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扑进他的怀中告状:“阿阳,这个贱人刚刚掐我!”
文冬阳只是轻轻拍了拍柳酥酥的背,目光转向顾芊棠时则充满了厌恶。“顾芊棠,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顾芊棠冷笑,“畜牲不如的东西。”
这一刺激撕下了文冬阳温柔的假面。
他接过托盘中的毒酒,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将鹤顶红灌入口中。“既然这么喜欢说,那就下到阴曹地府去说个够吧!”
呛咳声伴随着浓黑的鲜血喷涌而出,顾芊棠瘫倒在地,唇角溢出猩红的血迹。
她盯着眼前的人,发出最恶毒的诅咒:“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这辈子生不出一个健全的孩子!死后成为孤魂野鬼下十八层地狱!”
话音落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弥留之际,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
父亲慈祥的面容、哥哥温暖的笑容浮现于脑海,无论怎么伸手,都抓不住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
“为什么……”泪水滑落,模糊了视线。
恍惚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棠棠,哥哥给你买了海棠酥。”
她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始终差一步。
紧接着,母亲的声音也随之飘来,“棠棠别怕,娘亲在这呢。”
可惜,世界逐渐暗淡,最终归于寂静。
凤仪宫外,鹅毛般的雪花覆盖了一切。
鲜血浸染的白雪悄然低诉着一个女子悲怆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