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刃同铸
离开极寒冰渊后,哪吒的征伐之路似乎悄然改变。他依旧寻敌、挑战、杀戮,但目标的选择不再全然基于戾气与旧怨,有时甚至会刻意寻找一些煞气虽重、却属性相对单一、更适合疏影逐步适应的战场。
他的战斗风格也愈发多变,少了几分最初的纯粹硬撼,多了精妙算计与雷霆迅捷。每一次出枪,力量的爆发更加收放自如,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正面冲击带来的反噬。他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利用身法与战场环境,将部分溢散的攻击余波引开,而非全部通过道侣契转嫁。
这些细微的变化,哪吒自己或许都未全然察觉,只以为是战斗本能随实力提升而进化。但疏影通过那紧密的灵魂连接,感知得清清楚楚。
她依旧沉默地承负着一切。那些被转化后的杀戮意念、战场煞气、败亡者的怨毒,依旧如同冰冷的铅块,不断沉淀于她的灵髓深处。但伴随着这些沉重负担的,是他那日益精纯磅礴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滋养,以及……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笨拙的“迁就”。
这一日,他们闯入了一处上古宗门废弃的试炼秘境。秘境中残留着各种强大的阵法傀儡与意志残影,虽无灵智,却威力惊人,正是磨砺战斗的绝佳场所。
哪吒在其中杀得兴起,枪若游龙,身形如电,将一具具强大的傀儡拆解粉碎。疏影跟在他身后,如同过往无数次那样,默默吸收转化着战斗产生的能量洪流。
就在他们深入秘境核心,即将摧毁最后一道守护阵眼时,异变陡生!
那阵眼并非死物,而是封印着一缕该宗门上古大能留下的、极其狂暴的惩戒意志!在被触及的瞬间,它猛地爆发,化作一道纯粹的精神冲击,无视一切物理防御,直轰哪吒的灵台识海!
这攻击来得太快太诡异,远超之前所有对手!哪吒虽惊不乱,金瞳厉芒一闪,魂力瞬间凝聚于识海,准备硬抗这专攻神魂的一击!
然而,就在那惩戒意志即将撞入他识海的刹那——
一直静立后方的疏影,眼眸骤然亮起!通过道侣契,她比哪吒更早一瞬感知到那纯粹精神攻击的可怕!那其中蕴含的审判、毁灭、抹除的意志,对她这承负情绪的灵体而言,感知尤为清晰!
不能硬抗!
这个念头并非出于计算,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她几乎想也未想,一直被动承受的灵体第一次主动运转到极致!
她身影瞬间变得虚幻,下一瞬,竟如同移形换位般,出现在了哪吒身前半步!与此同时,她周身莲光大盛,那株护魂莲的虚影自她身后浮现,层层花瓣疯狂旋转,不再是单纯防御,而是主动张开,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猛地迎向了那道狂暴的精神冲击!
“——!”
无声的碰撞在灵魂层面炸响!
疏影身体剧震,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脸色瞬间透明得如同琉璃,唇边溢出一缕极淡的、冰蓝色的灵光——那是她本源受创的迹象!那惩戒意志的大部分威力,都被她以自身莲株本源强行吸纳了过去!
哪吒的魂力防御扑了个空,那残余的冲击已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愕然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看着她透明颤动的灵体,以及那缕刺目的冰蓝灵光。
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而陌生的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一直冰封的心防!
不是愤怒于被偷袭,不是评估战局利弊,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尖锐的——
恐慌?
以及随之而来的、滔天的暴怒!
“谁准你挡!”他发出一声低吼,声音竟因那陌生的情绪而带上一丝嘶哑!
金瞳瞬间被血色染红,周身压抑的杀戮之气如同实质般爆炸开来,甚至远超面对任何强敌之时!火尖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血色枪芒暴涨百丈,不再是技巧与力量的结合,而是回归最原始、最疯狂的毁灭欲望!
那缕大能意志甚至来不及做出第二反应,就在这突如其来、完全不对等的恐怖力量下,被硬生生碾碎、湮灭!连带着整个秘境核心阵眼,乃至小半个秘境,都在这一枪的余波下轰然崩塌!
毁灭性的能量乱流中,哪吒却看也未看结果。
他猛地转身,一把攫住几乎软倒的疏影的手腕,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她。另一只手迅速按在她背心,磅礴得近乎粗暴的魂力毫不吝惜地疯狂涌入她体内,试图稳住她那急剧波动的本源。
“疏影!”他低吼着她的名字,金色的瞳孔中血丝未退,那里面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焦躁与骇人的戾气,“说话!”
疏影在他狂暴却有效的力量灌输下,缓过一口气。灵体的透明感稍稍褪去,她抬起眼,对上他那双从未如此“情绪化”的眼睛,微微一怔。
通过道侣契,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那片冰冷杀戮意识之下,剧烈翻腾的恐慌与愤怒——全是因她而起。
她冰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灵体的剧痛,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了一丝极细微的哑:“……无碍了。那攻击……针对神魂,你硬抗……不利。”
哪吒死死盯着她,确认她的本源确实稳定下来,那失控的狂暴情绪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眼底残留的冰冷与后怕,却久久不散。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手臂用力,将她猛地拉入怀中,紧紧箍住。动作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有些笨拙,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方才那一刻的惊悸。
疏影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胸膛,听着那魂力因情绪波动而剧烈流转的轰鸣。她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着。
许久,哪吒冰冷的声音才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命令,也像是一种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没有下次。”
“你的命,是我的。除我之外,无人可伤,你自身亦不可!”
疏影在他怀中,极轻地眨了一下眼。
心刃历经淬炼,终露锋芒。而护佑之心,亦于杀戮中悄然铸成。无形之契,于此役后,深入魂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