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烈焰与极寒对撞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相互湮灭的嘶嘶声。白雾疯狂爆开，瞬间淹没了一切视线。

我被混天绫牢牢按在冰岩后面，只能透过浓重的、冰冷潮湿的雾气，看到外面红蓝两色光芒疯狂闪烁、纠缠、撕裂！

哪吒的红衣在雾中时隐时现，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火尖枪每一次刺出都带起怒龙般的咆哮，烈焰试图将那冰晶怨灵蒸发，但那东西似乎没有实体，被枪芒撕裂后又瞬间凝聚，幽绿的火焰眼窝死死锁定哪吒，喷吐出能冻结灵魂的寒息。

周围的温度在极热与极寒间疯狂跳跃。我藏身的冰岩时而烫得吓人，时而又覆上一层能刮掉皮毛的冰霜。我死死抱着脑袋，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炼丹炉又瞬间丢进冰窖，反复煎熬。

一声压抑的闷哼透过雾气传来！

是哪吒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揪紧。那冰晶怨灵竟如此厉害？

雾气稍散些许，我看到哪吒后退了半步，持枪的手臂上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幽蓝色冰晶，并且正迅速向上蔓延！火尖枪上的烈焰都为之一黯。

那怨灵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再次扑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哪吒猛地抬头，那双红瞳里戾气暴涨，竟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扬起一个近乎疯狂的、挑衅的笑容。

“就这点本事？”

他根本不理会那条被冻结的手臂，空着的左手猛地一扯腕间！

系在我腰间的混天绫骤然收紧，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不是拉我过去，而是…抽取！

我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点微末的妖力，甚至刚刚哪吒渡来帮我御寒的暖流，竟被混天绫蛮横地抽走了一丝，透过绫缎，瞬间汇入哪吒体内！

他左臂上的幽蓝冰晶轰然炸裂！与此同时，火尖枪上的烈焰如同被浇了滚油，爆燃而起，颜色从赤红骤然转为近乎炽白的颜色！

“破！”

一声厉喝！

那道炽白的枪芒如同撕裂幽冥的闪电，以无可匹挡之势，瞬间洞穿了冰晶怨灵的核心！

怨灵僵在半空，那两簇幽绿火焰剧烈闪烁，发出一声无声却凄厉到极点的哀嚎，随即整个冰晶躯体轰然爆开，化作漫天齑粉，又被残留的高温瞬间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斗戛然而止。

白雾缓缓散去，露出哪吒站立的身影。火尖枪拄地，枪尖的炽白烈焰渐渐消退，变回赤红。他微微喘息着，左臂衣袖破碎，露出的小臂皮肤上残留着几道被冰晶割裂的血痕，血迹尚未流出便被冻结。

他站在那里，红衣残破，却煞气冲天，如同刚刚血战归来的修罗。

混天绫松开了对我妖力的抽取，软软地垂落，依旧连系着我们两人。

死寂重新笼罩了冰原，只剩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我疯狂的心跳。

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戾气尚未完全褪去，红瞳深处还燃烧着战斗的余焰，看得我胆战心惊。

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声在冰面上清晰可闻。

停在我面前，蹲下。

带着血腥气和硝烟味的手指，再次捏住我的下巴，力道比之前重了些，迫使我抬起脸。

他仔细看了看我吓得惨白的脸，又扫过我因为妖力被骤然抽取而有些虚软的身体。

“抽了你点妖力，”他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爆发而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满意的语调，“屁用没有，当个引子还行。”

我：“……” 谢谢您还给我留了点。

他的指尖划过我冰凉的脸颊，那上面还沾着刚才爆炸溅上的冰屑。

“吓傻了？”他问，红瞳微眯。

我僵硬地点头，又慌忙摇头。

他忽然低笑一声，松开我的下巴，转而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脑门。

“怂样。”

说完，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那些细小的伤口在他动作间迅速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

“走了。”他扯了扯混天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散和命令，“这玩意不会只有一个。北冥之眼…啧，真是倒了血霉才被撵到这鬼地方。”

他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我瘫坐在冰岩后，缓了好一会儿，才手脚发软地爬起来，默默跟上。

腰间的混天绫依旧温热。

我看着前方那挺拔而嚣张的背影，红衣在极光下划过刺眼的弧度。

他刚刚…抽了我的妖力去打架。

虽然他说屁用没有，只是引子。

但那种力量被强行连接、被他掌控、为他所用的感觉…诡异又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

我好像…真的成了他的一部分“所有物”，连妖力都可以被他随时取用。

这认知让我浑身发毛，却又隐隐感到一种…诡异的安心？

在这片能把神仙都冻毙的绝地里，至少，目前，这根混天绫拴着我，连着他的生命也系着我的。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踩着他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这位煞星身后，走向北冥之眼更深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