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

冰冷的海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衣物，扎入肌肤。巨大的浪潮裹挟着他们，如同玩弄两片落叶。禾如非死死抓着禾晏的手腕，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远离大船。

禾晏呛了好几口水，冰冷和窒息感让她意识模糊。混乱中，她的脚踝猛地撞上一块隐藏在水下的礁石，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她几乎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禾晏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她的后背撞上了粗糙的砂石。海浪推着她，又缓缓退去。

她趴在冰冷的沙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咸涩的海水。脚踝处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动弹不得。

天边已经泛起了灰白，黎明将至。

她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荒岛，植被茂密，杳无人烟。而不远处，禾如非也正挣扎着从浅水里爬起来，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但看起来似乎没有受太重的伤。

四目相对，皆是劫后余生的狼狈与警惕。

禾晏下意识地摸向发间，那里藏着一根她一直偷偷磨尖了的银簪——她原本打算在合适时机给禾如非致命一击的。

此刻，他背对着她，正在检查自己的伤势，毫无防备。

杀意瞬间涌上心头。

机会！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攥紧了银簪，心脏狂跳。只要扑上去，对准他的后颈……

可是，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骨折了？她试着动了一下，钻心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武功，腿脚重伤，流落荒岛……杀了禾如非，然后呢？她一个人如何在这看似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活下去？寻找食物、水源、躲避野兽……每一样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恨意与现实在她脑中激烈交锋。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她悄无声息地将银簪藏了回去，脸上恢复了一片虚弱的平静。

禾如非转过身，看到她已经醒来，正蹙眉抱着自己的脚踝，脸色痛苦。他踉跄着走过来，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沙哑：“怎么了？”

“……脚好像撞到石头了，动不了。”禾晏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声音低弱。

禾如非蹲下身，撩开她湿透的裙摆和裤脚，看到那已经迅速红肿起来、甚至有些变形的脚踝时，眉头紧紧锁起。

他沉默地检查了一下，手法出人意料地还算专业可能是骨裂了。”他得出结论，语气听不出情绪，“暂时不能动。”

他站起身，环顾着这片荒芜的海滩和身后茂密的丛林，脸色愈发凝重。

“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待上几天了。”他看向禾晏，眼神深邃，“在你腿好之前，最好安分点。在这里，没有我，你活不下去。”

禾晏心中冷笑，面上却只是偏过头，默认了他的话。

暂时的合作，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唯一选择。

禾如非将她扶到一处背风的岩石后坐下，然后开始收集被海浪冲上来的枯枝，试图生火。

然而，禾将军，对于钻木取火这种最原始的技能，却显得异常笨拙。他折腾了半晌，手心都快磨破了，却连个火星都没看见，反而弄得一脸烟灰，狼狈不堪。

禾晏抱着疼痛的脚踝，看着他那副跟枯枝较劲的笨拙样子，再联想到他平日里的阴狠霸道，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寒冷和疼痛让她心情极差，忍不住出声嘲讽，语气带着惯有的尖刻：

“堂堂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居然连个火都生不起来？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禾如非动作一僵，抬起头，脸上沾着灰烬，眼神阴沉地瞪向她：“闭嘴！再伶牙俐齿，信不信我把你扔回海里喂鱼！”

话虽凶狠，但他那副狼狈模样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禾晏嗤笑一声，不再理他，但心情却莫名诡异的好了那么一丝丝。

又过了许久，就在禾晏快要被冻僵的时候，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终于颤颤巍巍地升了起来。禾如非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地添着细柴，生怕它熄灭，那专注紧张的神情，竟有几分……幼稚。

火堆终于稳定燃烧起来，带来了宝贵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