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
自那日后,禾如非来这处偏僻院落的次数,莫名地变得频繁起来。
他有时是午后过来,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外间喝茶,听着内室偶尔传来的、禾晏和侍女极少的对话声或是她翻阅书卷(他默许了她要些杂书解闷)的细微声响。
有时是晚膳时分过来,甚至会吩咐人将饭菜摆在这边,与禾晏“一同”用膳。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禾晏沉默地吃着,他则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复杂意味的目光看着她,偶尔会说些尖刻的话,诸如“吃得这么少,是想饿死自己博取同情?”或是“这身衣服比你那军服顺眼多了”。
禾晏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顺从,但偶尔被他言语刺得狠了,或是那目光让她感到极度不适时,也会忍不住反唇相讥。每一次她露出利爪,禾如非表面上会更生气,言语更冷,但下一次,他来的间隔似乎会更短一些。
府中的风言风语渐渐传开。都说将军在内院藏了一位绝色佳人,宠爱非常,甚至亲自照料(沐浴事件的夸张版本),几乎夜夜留宿那边(实际上他从未留宿,只是待得晚些)。下人们对禾晏的态度也变得越发恭敬甚至畏惧。
禾如非听到了些许风声,却并未像以往处理杂事那般严厉制止,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难懂。
他甚至开始干涉禾晏的起居细节。
一日,他看到侍女送来的衣裙是略显老气的深青色,当即不悦地皱眉:“换掉。以后她的衣物,都用鲜亮些的颜色。”仿佛她是他精心饲养的金丝雀,羽毛必须符合他的审美。
又一次,他发现禾晏似乎对一道甜点多动了一筷子,之后那碟点心便会经常出现在餐桌上。
这种细微的控制和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对待一个“讨厌的、需要监控的囚徒”的范畴。但他自己似乎并未深思这背后的意味,只将其归结为:这是他的所有物,自然该由他全权掌控,必须符合他的要求和喜好。
而禾晏,在最初的愤怒和恶心之后,逐渐冷静下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禾如非这种微妙的态度变化。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或许……可以利用他这莫名其妙的“关注”和逐渐滋生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占有欲?
她开始偶尔“示弱”。比如在他来时,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对某个院外景物的好奇(“听说城西的桃花开了……”),或者对某样小时候喜欢吃的、外面才有的点心流露出一点点怀念的神情。
她不再像刺猬一样时刻竖起尖刺,偶尔甚至会在他挑剔她时,垂下眼睑,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用一种极轻的、带着点自嘲的语气说:“哥哥如今是贵人,自然看不上这些粗陋之物。”
每一次她这样的表现,禾如非表面上虽然仍是嗤之以鼻或不置可否,但下一次,她或许就能发现窗前多了一瓶新折的桃花,或者餐桌上会出现她“无意”中提起过的点心。
这种如同走钢丝般的危险游戏,让禾晏的精神时刻紧绷。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或许能松动牢笼的机会。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表演着,一边从未放弃暗中调动那微乎其微的内息,日夜不停地冲击着被封锁的穴道,哪怕每次只能撼动一丝一毫,带来钻心的疼痛。
逃出去,恢复武功,报仇!
这个信念,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在她心底熊熊燃烧,支撑着她在绝望的深渊中,一步步艰难前行。而禾如非那逐渐变质而不自知的占有欲,或许将成为她撬开这牢笼的第一块砖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