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她

掖州城最大的饭馆“醉仙楼”二楼雅座,人声鼎沸。禾晏和几名刚从城外巡逻归来的肖家军兵士正围坐一桌。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菜肴和一大盆馒头,众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连续数日的野外侦测,体力消耗极大,此刻便是最好的补充时机。

禾晏穿着普通士兵的灰布军服,脸上做了些暗沉处理,掩去了过于清秀的轮廓,混在人群中并不十分扎眼。她吃得很快,但姿态并不粗鲁,眼神却像最警觉的猎豹,即便在放松进食时,也习惯性地扫过周围每一个角落,评估着潜在的风险。作为肖珏的亲兵,她今日带队完成了一项任务,此刻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胃里的空虚感便格外明显。

“禾兄弟,今天多亏了你眼尖,发现那处崖壁下的痕迹,不然咱可就白跑一趟了!”一个年轻兵士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赞道,眼里满是佩服。

禾晏笑了笑,刻意压低声线,让它听起来更沙哑低沉:“运气好罢了。大家快吃,吃完还得尽快回营向都督复命。”她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将里面不算醇厚的米酒一饮而尽。酒水有些涩口,但能短暂驱散疲乏。连日来的谨慎潜伏、艰苦训练,以及心底那根从未放松的、名为仇恨的弦,都让她倍感疲惫。唯有这短暂的食物填充时刻,能让她稍稍喘口气。

她并未察觉,在醉仙楼对面一家茶肆的二楼临窗雅间,一道阴冷黏腻的目光已如同蛛丝般,缠绕了她许久。

那是一个穿着锦蓝色暗云纹杭绸长袍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美,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指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一只细腻温润的白玉茶杯。他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充满讥诮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淬了毒的冰棱,紧紧锁定着对面那个埋头吃饭的“小兵”。

禾如非。

他今日来掖州与孙祥福之流虚与委蛇,本是宴席间隙出来透口气,随意一瞥,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捕捉到这样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甚至绝不该存于这人世间的身影——他那“本该消失的好妹妹,禾晏。

虽然她做男装打扮,面容也刻意用药物涂抹得暗沉粗糙,束紧了胸膛,努力模仿着男子的举止。但那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倔强神态,那挺直如松、绝不轻易弯曲的脊背,那双偶尔抬起、清亮锐利如寒星的眼睛……尤其是她抬手去拿馒头时,袖口微微下滑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上,一道极淡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旧疤——那是幼时她为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哥哥挡下飞溅热茶时留下的印记。

绝不会错!

她居然没死?!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瞒天过海!

禾如非眼底最初的惊愕迅速被翻涌的惊怒和更深的阴鸷取代。胸腔里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得他指尖发冷。他轻轻抬手,身后如同影子般侍立的随从丁一立刻无声地俯身靠近。

“去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冰冷的、毒蛇滑行般的黏腻感,“那个穿着肖家军服、坐在窗边第三个位置、左边眉梢有颗极小褐痣的士兵。姓名、来历、何时入伍、现任何职、与何人交往过密……事无巨细。”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更冷,“要快,要悄无声息,别惊动任何人,尤其是……肖珏的人。”

“是。”丁一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融入茶肆的阴影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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