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囚笼
暗门推开的瞬间,一股比地下室更浓重的腐味涌来,夹杂着陈旧纸张的霉味。走出来的人影里,有人穿着二十年前流行的喇叭裤,有人裹着泛黄的粗布褂子,最角落里的老头,甚至梳着民国时期的油亮分头,手里攥着一块裂成两半的怀表,表针永远停在三点——和医院走廊时钟倒转时的时间一模一样。
“又来新人了?”穿喇叭裤的男人靠在墙上,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他的袖口磨得发白,却看不出丝毫磨损的新痕,“我在这待了十五年,从非典那年进来的,开车撞了人跑了,醒来就搁这了。”他指了指老头,“张老栓比我早三十年,听说当年偷了生产队的牛,摔下山崖就到这了,你看他那样,除了头发白,脸上一点褶子没添。”
桑玗盯着张老栓的脸——确实光滑得不像七十岁的人,只有眼底的疲惫藏不住。老头察觉到她的目光,举起怀表叹了口气:“这地方啊,时间是死的,人也是死的。进来就不会老,也不会自然死,只有两个死法:要么在游戏里被‘仪魂’吞了,要么……犯了规矩,自己找死。”
“规矩?”时惊逸刚问出口,就见人群突然往后退,让出一条道。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快步走过来,她的护士牌上写着“林晚(第四代)”,嘴角的黑疤淡得几乎看不见,“我在这待了八年,算你们运气好,碰到我,不然第一天就得犯忌。”她指着穿喇叭裤男人手里的烟,“这地方不能有明火,十年前有个小子想点烟,刚划着火柴,整个人就被火苗裹住,烧得连骨头都没剩——这是规矩一:禁明火。”
她又指向宋迦手里的手术刀,刀刃上还沾着之前的血:“刀只能用来取‘仪魂’,不能对着人。五年前有个赌徒想抢别人的筹码,举着刀要捅人,结果没等靠近,自己的手腕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骨头全碎了,流血流死的——规矩二:禁伤人,谁先动手,谁先死。”
张老栓突然开口,怀表链在手里缠了三圈:“还有规矩三:不能撒谎骗筹码。我刚来那年,有个姑娘假装帮人找‘仪魂’,转头就把别人的筹码偷了,当天晚上就被天花板掉下来的输液瓶砸中,瓶里的药全灌进嘴里,脸肿得跟气球似的,没喘过气来。”
桑玗的戒指突然发烫,戒面映出人群后的一道铁门,门后堆着密密麻麻的白骨,每具白骨旁都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死因:“明火焚身”“手腕反转”“输液瓶砸击”……最上面的木牌,日期是民国三十六年,和张老栓进来的时间对上了。
“这地方存在多久了?”祁珞盯着木牌,声音发沉。穿护士服的女人走到铁门旁,摸着门上的刻痕:“没人知道,我找到过一本光绪年间的日记,写日记的人也被困在这,说当时就有‘咒仪阵’了。我们这些人,就跟地里的草似的,一茬接一茬,老的死在游戏里,新的又进来,只有那些活下来的,能在这待上几十年、上百年。”
人群里突然传来骚动,一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两枚筹码:“不好了!李哥他……他刚才想抢小孩的‘赎罪筹码’,结果刚碰到筹码,整个人就往墙上撞,脑袋磕破了,血止不住!”
众人跑过去时,那个叫李哥的男人已经倒在地上,额头的伤口里渗着黑色的血,嘴里还在嘟囔:“筹码是我的……”没说完,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再也没了呼吸。他的手边,掉着一枚偷来的筹码,筹码上的“赎”字慢慢变成了“罚”字,泛着诡异的红光。
“这就是犯规的下场。”穿护士服的女人蹲下身,把李哥的尸体拖到铁门旁,和其他白骨堆在一起,“别想着走捷径,在这地方,规矩比命还硬。你们想出去,只能跟着我们做:白天躲起来,晚上找‘仪魂’换筹码,攒够九枚真筹码,再通过‘审判阵’,才有机会离开——但我进来八年,只见过一个人成功过,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桑玗看向张老栓,老头正摩挲着怀表,眼神空洞:“我待了三十年,攒过三次九枚筹码,每次到‘审判阵’,都被里面的‘愧疚影’打回来。你们年轻人,别太急,先活下来再说——今晚的‘仪魂’在三楼药房,那里有个待了五十年的老药剂师,他知道怎么安全取魂,跟着他,能少死几个人。”
人群慢慢散去,有人去收拾李哥的尸体,有人拿着筹码往三楼走。桑玗攥紧戒指,戒面映出药房的方向,那里隐约有一道淡金色的光——是“仪魂”的气息。她回头看了眼祁珞、宋迦和时惊逸,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我们得跟着他们,先摸清这里的规矩,再找出去的办法。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犯规。”
走廊的时钟突然“叮”的一声,指向了晚上七点——游戏时间开始了。远处的药房里,传来老药剂师的咳嗽声,夹杂着“仪魂”的微弱嘶吼。桑玗知道,他们在这座永夜囚笼里的第一晚,才刚刚开始,而那些藏在规矩背后的秘密,还有待他们一点点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