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阿念醒来时，身侧空荡荡的，锦被上还残留着涂山璟的温度。她伸手抚过那个凹陷的枕头，想起昨夜他提起的那个梦境，心头一阵酸涩。那哪里是什么梦境，分明是她真实经历过的前世。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晨光透过纱帘洒落一地碎金。阿念披衣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她缓步走到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陛下，要梳洗吗？”海棠轻声问道。
阿念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妆台上的玉梳。这是涂山璟送她的生辰礼，上面雕刻着交颈缠绵的比翼鸟。
前世她嫁给玱玹时，妆台上摆的是一把金梳，华丽却冰冷，就像那段婚姻。
“王夫一早就去书房了。”海棠递上一盏温热的茉莉花茶，“说是有急件要处理。”
阿念接过茶盏，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掌心。她忽然想起前世在五神山的冬日，抱着暖炉也驱不散的寒意。
那时她多希望有人能递来这样一盏热茶，可等来的永远是空荡荡的宫殿和漫长的寂静。
“备早膳吧，我去看看。”
穿过回廊时，阿念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她的衣袖上。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应该正数着日子等玱玹来五神山的那一个月吧？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涂山璟专注的侧脸。他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敲击，这个习惯性动作让阿念心头一软。她轻轻推开门，故意放重了脚步。
“念念？”涂山璟抬头，眼中的忧虑瞬间化为温柔，“怎么起这么早？”
阿念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摊开的竹简上：“青丘送来的？”
“嗯，族老们又在催明湛回去。”涂山璟将她拉到膝上坐着，下巴搁在她肩头，“毕竟明湛是青丘未来的族长。”
阿念轻笑，指尖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明湛和星悠感情甚笃，你又不是不知道。”
涂山璟突然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我知道，所以没有着急让他接任......”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念念，别离开我，想起那个梦，我就......”
阿念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就像昨夜他被噩梦惊醒时那样。她转身捧起他的脸，望进那双盛满忧虑的眼睛：“璟，那不是梦。”
“什么？”
“你梦见的我们的前世，是真的。”阿念深吸一口气，“上一世，我的确实是嫁给了玱玹，在五神山独守空闺数百年。”
涂山璟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衣袖。
阿念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那时候每年只有一个月能见到他，其余时间......”她顿了顿，“就像你梦见的那样，我每晚蜷缩在床角，数着日子等他来。”
涂山璟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起梦中那个日渐憔悴的阿念，原来竟是真的存在过。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
“那......”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是怎么......”
“重来一次的？”阿念抬起头，眼中泛起水光，“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将前世种种娓娓道来，从听到玱玹说娶她只是政治联姻，到设计涂山璟，再到最后在大婚当日被他带走。说到动情处，她的指尖微微发抖，被涂山璟紧紧握住。
“所以那日你让我走......”涂山璟突然明白过来，“是因为愧疚？”
阿念点点头，泪珠滚落：“我看着你醒来时的眼神，就后悔了。你那样好，我不该......”
涂山璟低头吻住她的眼泪，咸涩的味道在唇间化开。他无法想象他的念念曾经过着那样孤独的生活，更无法原谅那个没能早点找到她的自己。
“若再来一世。”他在她耳边郑重承诺，“我绝不会让你再等。”
阿念破涕为笑，指尖描摹他俊朗的轮廓：“这一世，我早早就是你的。”她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前世我从未见过你这样，你一直......”
“一直追着小夭。”涂山璟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若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若你当初没有选择小夭，你会来抢亲吗？”阿念半开玩笑地问。
涂山璟眸光一沉，回答得无比认真：“会。”他抚上她的脸颊，“哪怕与整个大荒为敌。”
这句话让阿念心头滚烫。她想起前世那个孤独终老的自己，若知道有朝一日会被这样深爱着，会不会少些遗憾？
“陛下，王夫，早膳备好了。”海棠在门外轻声禀报。
涂山璟抱起阿念：“走吧，别饿着我的念念。”
阳光洒在相携而行的二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阿念想，无论前世如何，今生能与他携手白头，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用过早膳后，二人携手来到庭院。海棠树下，涂山璟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是......”阿念惊讶地看着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雕成比翼双飞的形状。
“补给你的定情信物。”涂山璟将玉佩系在她腰间，“前世我的念念，过的那么苦，来不及弥补，今生为夫都要给你补上。”
阿念眼眶一热，扑进他怀中。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为相拥的二人披上一层温柔的纱衣。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明湛和棠梨正在练武场比试箭术。阿念望着儿女们朝气蓬勃的身影，忽然觉得前世的种种恍如隔世。
“璟。”她轻声道，“这一世，我很幸福。”
涂山璟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