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
上巳节。
五神山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朝阳初升时，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满山遍野的桃花。
王宫前的广场上早已搭起彩棚，侍女们穿梭其间，将新鲜采摘的花枝插入青瓷瓶中。
阿念站在昭阳殿的铜镜前，由着静安妃为她整理礼服。今日她选了一件海棠红色的长裙，衣袂处用金线绣着细密的海浪纹，行动间流光溢彩，衬得肌肤如雪。
涂山璟从内殿走出，一袭靛蓝色长袍，腰间玉带上悬着象征涂山族长身份的狐形玉佩。他走到阿念身后，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金步摇：“很美。”
阿念耳根微热，小声道：“孩子们呢？”
“在偏殿候着了。”涂山璟为她披上轻纱外袍，“蓐收和丰隆已经到广场了，各氏族的人也陆续入席。”
正说着，殿外传来明昭清脆的声音：“娘亲，父亲，时辰到了！”
阿念深吸一口气，与涂山璟携手走出殿门。庭院里，晏清一袭鹅黄色襦裙，发间簪着几朵小巧的海棠，明艳动人；清樾和明湛穿着同款式的月白色长袍，腰间配着短剑，英气逼人；明昭和棠梨则是一粉一紫的罗裙，像两只欢快的小蝴蝶。
“母亲今日真好看！”棠梨扑过来抱住阿念的腿。
一家人沿着宫道向广场走去，沿途的侍卫侍女纷纷行礼，眼中满是惊艳。阿念能感觉到涂山璟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
广场上早已宾客满座。最前排是少昊和静安妃的位置，旁边坐着青龙族长夫妇；左侧是各大氏族的代表，右侧则是朝中重臣及其家眷。
“陛下到！”
随着礼官一声高喝，全场肃立。阿念挽着涂山璟的手臂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五个孩子。阳光洒在一家人身上，恍如神祇临凡。
“恭迎陛下！”众人齐声行礼。
阿念微微颔首：“诸位免礼。今日上巳佳节，大家不必拘束。”
礼乐响起，盛会正式开始。首先是各氏族献礼环节。赤水丰隆携挽清上前，献上一对通体赤红的灵玉：“此乃赤水特产火灵玉，冬暖夏凉，特献与陛下。”
接着是西陵氏的代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捧出一卷古籍：“此乃先祖所著《百草经》，今献与陛下，愿助学府医药一脉。”
阿念一一谢过，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她注意到商羊岳带着几位年轻子弟坐在角落，神情忐忑；而鬼方氏的席位则空着，只留了一名侍从。
“鬼方氏少主未至？”阿念轻声问身旁的涂山璟。
涂山璟微微摇头：“鬼方玥素来神秘，能派人来已是难得。”
正说着，礼官高声宣布：“射艺比试开始！”
这是上巳盛会的重头戏，各氏族都会派出年轻子弟一展身手。清樾和明湛跃跃欲试，得到阿念首肯后，立刻跑去报名。
晏清本想跟着弟弟们去凑热闹，却被涂山璟叫住：“晏清，来。”
小公主乖巧地走到父母身边坐下。阿念注意到席间不少年轻公子的目光都往这边瞟，其中尤以赤水玉安最为热切。
“紧张吗？”阿念轻声问女儿。
晏清摇摇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女儿又不是第一次参加盛会了。”
涂山璟为母女二人各斟了一杯花茶：“今日之后，怕是求亲的帖子要堆满昭阳殿了。”
阿念轻啜一口茶，忽然压低声音：“你看商羊氏那个穿蓝衣的年轻人，是不是一直在看晏清？”
涂山璟眸光一冷，顺着妻子的视线看去。果然，商羊氏席位上，一个约莫五百岁的少年正偷偷往这边张望，见涂山璟看过来，慌忙低头。
“商羊岳的嫡孙，商羊星野。”涂山璟淡淡道，“箭术天赋不错，前几日刚通过学府考核。”
比试场上，清樾一箭正中靶心，引来一片喝彩。明湛也不甘示弱，连发三箭，箭箭不离红心。
“哥哥和湛儿真厉害！”明昭兴奋地拍手，小脸涨得通红。
赤水玉安上场时，全场安静下来。这位赤水氏少主不负众望，一箭射断百步外悬挂的柳枝，赢得满堂彩。
“玉安表弟进步不小。”晏清点评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阿念与涂山璟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女儿对这位表弟全然无意。
商羊星野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他深吸一口气，拉弓搭箭，竟是一箭双雕——同时射中两个移动的靶心！
“好！”商羊岳激动地站起身，老泪纵横。
阿念也微微颔首：“确实不凡。”
射艺比试结束后，是各氏族年轻子弟的才艺展示。有人抚琴，有人作画，还有的表演剑舞。晏清被几位闺中密友拉去赏花，暂时离开了父母身边。
涂山璟趁机握住阿念的手：“累吗？”
阿念摇头，忽然注意到鬼方氏的席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身着黑袍，脸上戴着面具，正是鬼方玥。
“他什么时候来的？”阿念惊讶道。
涂山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此人神出鬼没，连我都未察觉。”
鬼方玥似乎感受到二人的注视，遥遥举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盛会持续到日暮时分。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海平面时，无数花灯亮起，将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阿念起身宣布：“今日盛会，诸位尽兴而归。三日后，孤将在昭阳殿设宴，嘉奖射艺比试的优胜者。”
众人齐声谢恩。离席时，阿念注意到商羊星野频频回头，目光始终追随着远处的晏清。
回宫的路上，涂山璟突然道：“你觉得商羊那小子如何？”
阿念沉吟片刻：“天赋不错，品性还需观察。”她顿了顿，“不过，我今日观察，晏清似乎格外关注羲和锦琛，最终还是要看晏清的意思。”
涂山璟点头，忽然将阿念打横抱起：“今日辛苦夫人了。”
阿念惊呼一声，慌忙环住他的脖颈：“放我下来！让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涂山璟低笑，“我抱自己的夫人，天经地义。”
月光下，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五神山温柔的夜色中。而这场盛会引发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三日后，昭阳殿内灯火通明。射艺比试的优胜者们依次入殿领赏。当商羊星野上前时，阿念特意多看了几眼。少年举止得体，言辞恭敬，眼中却藏着一丝不安分的光芒。
“商羊公子技艺超群，孤甚欣慰。”阿念温声道，“可愿担任学府侍卫一职？”
这是莫大的荣耀，意味着有机会接近王族。商羊星野激动地跪地谢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阿念满意地点头，余光瞥见殿侧的晏清正与羲和锦琛低声交谈。小公主神色淡然，但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心事。
涂山璟站在阿念身侧，目光在几个年轻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俯身在她耳边道：“看来我们的女儿，心中已有人选。”
阿念抿唇一笑，指尖轻轻勾住丈夫的手：“且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桃花的芬芳。昭阳殿的灯火一直亮到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