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产
五神山的夏日来得格外早，蝉鸣声穿透层层宫墙，扰得人心烦意乱。阿念斜倚在凉亭的美人靠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七个月的双胎孕肚已经大得惊人，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再吃一口。”涂山璟端着冰镇酸梅汤，小心翼翼地将瓷勺递到她唇边，“太医说了，暑气太重对胎儿不好。”
阿念勉强咽下两口，突然捂住肚子“嘶”了一声。涂山璟立刻放下碗，掌心贴上她紧绷的肚皮：“又踢你了？”
“不是...”阿念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璟，我...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涂山璟如遭雷击，“才七个月！”
阿念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指节发白，“快去叫太医...羊水...破了...”
整个王宫瞬间乱作一团。静安妃闻讯赶来时，产婆已经将阿念安置在产床上。涂山璟被拦在门外，只能听见里面传来妻子痛苦的呻吟。
“王夫别急。”老太医颤巍巍地劝道，“双胎早产是常事...”
涂山璟充耳不闻，一拳砸在廊柱上。木屑刺入指节，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三年前阿念生晏清时的凶险还历历在目，如今又是双胎...
“爹爹！”晏清被乳母抱来，小脸上满是惊恐，“娘亲怎么了？”
涂山璟强忍焦灼，将女儿搂进怀里：“娘亲在给晏晏生弟弟妹妹，很快就好。”
话音刚落，产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产婆惊慌的喊声：“不好！胎位不正！”
涂山璟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阻拦的宫人冲了进去。产床上，阿念已经疼得意识模糊，身下的被褥被鲜血浸透。两个产婆一个按着她的肚子，一个在下面忙活，俱是满头大汗。
“念念！”涂山璟跪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在这儿...”
阿念虚弱地睁开眼，泪水混着汗水滚滚落下：“保...孩子...”
“胡说！”涂山璟厉声打断，转头对太医吼道，“还愣着做什么？保大人！”
老太医哆哆嗦嗦地取出银针，在阿念几处大穴扎下。涂山璟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另一只手轻抚她汗湿的额头：“念念，看着我...想想晏晏...想想我们...”
阿念的瞳孔渐渐聚焦，唇瓣颤抖着唤了声“璟”。就在这时，产婆突然惊喜道：“看到头了！陛下，再用力！”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第一个婴儿终于呱呱坠地。是个男孩，哭声却微弱得像小猫叫。
“还有一个！”产婆将孩子交给助手，继续接生第二个。
阿念已经力竭，全靠涂山璟和蓐收二人的灵力支撑。第二个孩子出来得很快，是个女孩，比哥哥还要瘦小，连哭都哭不出来。
“孩子...孩子怎么样？”阿念挣扎着要起身。
涂山璟匆匆看了眼被包起来的两个小团子，心沉到谷底——他们太小了，小得让人心疼。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安慰妻子：“很好，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
阿念露出虚弱的微笑，随即昏了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五神山笼罩在一片阴霾中。两个早产儿被安置在特制的暖箱里，由太医和乳母轮流照看。阿念因失血过多一直昏睡着，涂山璟寸步不离地守在妻儿身边，眼下的青黑越发明显。
“王夫，您该休息了。”老太医第无数次劝道。
涂山璟摇摇头，手指轻抚阿念苍白的脸颊：“她什么时候能醒？”
“陛下身子底子好，应该就这几日...”
正说着，暖箱里的小女儿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涂山璟一个箭步冲过去，只见婴儿脸色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小王姬先天不足，怕是...”乳母哽咽道。
涂山璟二话不说，划破手腕将血滴入婴儿口中。九尾狐族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代价极大。随着血液流失，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形也开始不稳。
“王夫！”太医慌忙阻拦，“再这样下去您会...”
“无妨。”涂山璟咬牙坚持，直到婴儿的呼吸平稳下来。
就在这时，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呼唤，“璟...”
涂山璟踉跄着回到床边，只见阿念已经睁开眼，正担忧地望着他：“孩子...怎么样了？”
“没事，都好好的。”涂山璟挤出一个笑容，却因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床边。
——
当涂山璟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偏殿的床榻上。手腕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身旁坐着正在看奏折的蓐收。
“醒了？”蓐收放下竹简，“你可真行，放血放到昏厥。”
涂山璟挣扎着起身：“阿念和孩子...”
“陛下醒了，小王子和小王姬也暂时稳定。”蓐收按住他，“太医说你再乱动，伤口崩裂就别想好了。”
涂山璟这才稍稍安心，却还是坚持要去看看妻儿。蓐收无奈，只得搀扶着他来到主殿。
阿念正靠在床头，怀中抱着女儿，静安妃则抱着男孩在一旁轻声哄着。见涂山璟进来，阿念眼中立刻泛起泪光：“你怎么这么傻...”
涂山璟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小家伙比出生时胖了些，正含着手指睡得香甜。
“儿子像我，女儿像你。”他柔声道，“都是美人胚子。”
阿念破涕为笑：“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她将孩子交给乳母，握住涂山璟的手，“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涂山璟沉思片刻：“儿子叫清樾，女儿叫明昭，如何？”
“明昭，清樾...”阿念轻声重复，“好听。”
静安妃抱着小清樾走过来，比划着手势夸赞名字取得好。小家伙突然睁开眼，黑葡萄似的眸子直直望着父亲，竟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他笑了！”阿念惊喜道。
涂山璟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接过，小家伙立刻抓住他的一缕头发，咿咿呀呀地叫起来。这鲜活的生命力让涂山璟喉头发紧——三天前，这个小家伙差点就...
“妹妹也会好起来的。”阿念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轻声道，“有你在，我们都会好好的。”
窗外，夕阳将五神山染成金色。晏清趴在床边，好奇地戳着弟弟妹妹的小脸，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涂山璟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