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周康王
周成王姬诵在位二十二年,为周王朝的稳固与发展耗尽了心血。到了统治后期,长期的政务操劳与早年征战留下的旧伤,让他的身体日渐衰弱,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渐渐走向熄灭。在都城镐京的寝宫内,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成王躺在铺着锦缎的玉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眼神却始终紧盯着殿外,仿佛在牵挂着什么。
他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太子姬钊——姬钊虽已长大成人,品性端正、聪慧好学,平日里跟随成王处理政务时也展现出一定的天赋,但成王深知,“治理万乘之国”与“学习政务”截然不同。周王朝虽经成王与周公的努力走向稳定,但天下仍潜藏着危机:东方的淮夷部落虽已臣服,却仍有反叛的可能;各地诸侯虽表面顺从,但若新君威望不足,难免会有人心生异心;更重要的是,姬钊从未经历过“东征平叛”那样的生死考验,缺乏“临危决断”的魄力。这些担忧,如同巨石般压在成王的心头,让他即便在弥留之际,也难以安心。
殿内,召公奭与毕公高两位大臣垂手侍立,眼中满是担忧。他们是西周的开国功臣,也是成王最信任的人——召公曾协助周公营建洛邑、稳定东方诸侯;毕公则长期负责王室的军事事务,多次随成王出征,二人皆以“忠诚、稳重、有谋略”著称。成王缓缓抬起手,示意二人靠近。
召公与毕公快步走到榻前,俯身倾听。成王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朕将去矣。此生能承文王、武王之业,守得周室安宁,虽死无憾。唯今之患,在太子钊……他年幼(此处“年幼”指治国经验不足),未经大风大浪,恐难担天下之重。”
召公与毕公对视一眼,心中明白成王的忧虑。召公轻声安慰:“陛下放心,太子殿下聪慧仁厚,又随陛下学习政务多年,定能胜任君位。臣等愿为太子保驾护航,绝不让周室基业受损。”
成王轻轻摇头,眼神中满是郑重:“朕知二位忠诚,但此事非比寻常。朕意已决——待朕百年之后,由召公、毕公率领诸侯,辅佐太子登位。你们需教导他‘勤政爱民、以德治国’,提醒他‘不忘先祖创业之艰’,约束他‘不可贪图安逸、滥用民力’。唯有如此,方能保周室千秋万代。”
说罢,成王从枕下取出一枚刻有“周室受命”字样的玉圭,颤抖着递给召公:“此圭为周室镇国之物,今交予二位。若太子有失德之处,二位可持此圭进谏,甚至代朕约束于他。”
召公与毕公接过玉圭,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坚定:“臣等定当遵陛下之命,辅佐太子,守护周室,至死不渝!”
成王看着二人,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后缓缓闭上双眼,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他守护了二十二年的王朝。寝宫内,召公与毕公的哭声响起,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宫,整个周朝都沉浸在失去贤君的悲痛之中。
成王逝世后,召公与毕公强忍悲痛,立刻着手筹备太子姬钊的继位事宜。他们深知,“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有尽快让太子继位,才能稳定天下诸侯与百姓的心。
首先,召公与毕公以“辅政大臣”的名义,向天下诸侯发布诏书,告知成王逝世的消息,并邀请诸侯前来镐京,参加太子的继位大典。各地诸侯接到诏书后,纷纷带着祭品与贡品,日夜兼程赶往镐京——他们中既有与周室血缘亲近的齐鲁晋卫诸侯,也有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部落首领,所有人都明白,这次继位大典不仅是权力的交接,更是周王朝“延续稳定”的象征。
继位大典的核心环节,是前往周室宗庙拜谒先王。在召公与毕公的带领下,太子姬钊身着孝服,与诸侯们一同走进庄重肃穆的宗庙。宗庙内,文王、武王的牌位供奉在正中,牌位前摆放着牛羊豕三牲祭品,香烟袅袅,烛光摇曳,仿佛先王的英灵正在注视着众人。
召公走到姬钊面前,神色凝重地开口:“太子殿下,请谨记先王创业之艰。文王之时,周室尚为西岐小国,商纣王暴虐无道,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文王心怀苍生,广纳贤才,如姜太公、散宜生等贤臣,皆慕名而来。他推行德政,开垦农田,让西岐百姓安居乐业,也让天下诸侯看到了‘仁政’的希望。正是文王数十年的积累,才为周室奠定了灭商的基础。”
毕公接着说道:“殿下,武王继承文王遗志,更是历经艰险。他率领八百诸侯会盟孟津,却因‘时机未到’而撤兵;直到商纣王杀比干、囚箕子,天怒人怨之时,武王才再次起兵,于牧野之战大败商军,最终灭商建周。武王在位仅四年,却日夜操劳,为稳定天下、分封诸侯耗尽心力,直至病逝前,仍在挂念东方的稳定。”
召公又语重心长地补充:“殿下,如今先王(成王)又为周室操劳二十二年,东征平叛、营建洛邑、制礼作乐,才换得今日‘天下安宁’的局面。您今日继承的,不仅是皇位,更是三代先王的‘遗志’与‘民心’。今后,您务必力行节俭,戒除贪欲,将所有心思放在处理国政上——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只有百姓安居乐业,诸侯才会顺从,周室才能长久。”
姬钊站在先王牌位前,听着召公与毕公的训诫,眼中满是泪水与坚定。他走到牌位前,跪下叩首三次,声音哽咽却清晰:“孙儿(儿子)姬钊,定当谨记先祖与父王的教诲,勤政爱民,以德治国,绝不辜负周室的基业与天下百姓的期望!”
拜谒宗庙后,召公与毕公在朝堂之上,正式撰写并宣读了《顾命》(“顾命”即“临终遗命”)。这份诏书详细记录了成王临终前的嘱托,明确了召公、毕公的辅政职责,同时要求天下诸侯与朝中大臣“全心全意辅佐康王(姬钊继位后的谥号),不得有二心”。诸侯与大臣们纷纷跪地宣誓,愿遵《顾命》之令,辅佐康王治理天下。
在众人的簇拥下,姬钊身着天子衮服,头戴冕旒,一步步走上朝堂正中的皇位。当他接过召公递来的“九鼎”与“玉玺”时,整个朝堂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标志着周王朝正式进入“康王时代”。
康王继位后,并未沉浸在“登基的喜悦”中,而是立刻以“君主”的身份开始处理政务。他深知,要想赢得天下诸侯与百姓的认可,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政绩”,延续成王时期的稳定局面。
(一)营建郊区:强化成周的防御屏障
成周(洛邑)作为周王朝的东方都城,是“控制东方诸侯与殷商旧民”的战略要地。成王时期,虽已完成成周的营建,并驻扎了“成周八师”,但随着周王朝疆域的扩大,成周的人口日益增多,城内的居住与防御压力也随之增大。康王深知,成周的稳定直接关系到东方的安宁,若成周出现动荡,整个周王朝的统治都会受到威胁。
经过与召公、毕公的商议,康王决定采取一项重要举措——命令毕公高制定策文,将成周城内的一部分民众迁移到郊区居住,让他们成为成周的“屏藩”。这一决策的目的有三:一是缓解成周城内的人口压力,改善城内的居住环境;二是让郊区形成“卫星城”,与成周主城形成“攻防联动”,增强整体防御能力;三是让迁移的民众在郊区开垦农田,增加粮食产量,为成周的军队与百姓提供物资保障。
毕公高接到命令后,立刻着手制定策文。他亲自前往成周考察,选择了“地势平坦、靠近水源、易守难攻”的郊区地带作为迁移目的地;同时,他在策文中详细规划了迁移的细节:
以成周城内的殷商旧民与手工业者为主,这些人熟悉东方的风土人情,且有一定的生产技能,便于在郊区立足。
政府为迁移民众提供“种子、农具与房屋”,并免除三年的赋税,让他们能够安心开垦农田、发展生产。
要求迁移民众在郊区修筑“简易防御工事”(如土城墙、壕沟),并组织“民壮”,接受成周八师的军事训练,一旦成周主城遭遇袭击,郊区民众需配合军队作战。
策文完成后,康王亲自审阅,对策文中“以人为本、兼顾防御与生产”的规划十分满意,随即下令正式推行。在毕公高的亲自监督下,迁移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仅用半年时间,便有近万户民众顺利迁移到郊区,他们开垦农田数千亩,修筑防御工事十余处,成功形成了“成周主城+郊区屏藩”的防御体系。这一举措,不仅让成周的防御能力大幅提升,也为东方的长期稳定奠定了基础。
(二)恩赏诸侯:巩固周室的血缘纽带
西周的统治基础是“宗法分封制”,而“血缘关系”则是维系诸侯与周室的核心纽带。康王继位后,为了巩固与诸侯的关系,彰显周室的权威,决定对“与周室血缘亲近、功勋卓著”的诸侯进行恩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赏赐宝器”。
当时,辅佐康王的诸侯中,有五位影响力最大:
鲁国国君伯禽:周公旦的长子,与康王是“堂兄弟”关系。鲁国是周室在东方的“重要据点”,伯禽在位期间,平定了徐戎的叛乱,推广周文化,为周室稳定东方立下了汗马功劳。
卫国国君卫康伯:周文王的后裔,与康王同属“姬姓宗室”。卫国地处殷商旧地(今河南北部),卫康伯通过“推行德政、安抚殷商旧民”,有效稳定了当地局势,成为周室在北方的“屏障”。
晋国国君晋侯燮:唐叔虞(成王的弟弟)的儿子,与康王是“叔侄”关系。晋国地处汾河流域(今山西中部),晋侯燮继承父志,开拓疆土,发展农业,使晋国成为周室在北方的“强国”。
齐国国君齐丁公:姜太公吕尚的孙子,与周室是“姻亲”关系(姜太公的女儿是武王的王后)。齐国地处海滨(今山东东部),齐丁公凭借“鱼盐之利”与“善用兵”的优势,征服了周边的少数民族部落,扩大了齐国的疆域,也为周室稳定了东方沿海地区。
楚国国君熊绎。楚国是南方的少数民族部落建立的国家,与周室无血缘关系,且势力相对弱小。楚国地处偏远(今湖北一带),与周室的联系较少,在成王时期虽已臣服周室,但并未参与过重大的军事行动,与周室的关系相对疏远。
基于“血缘亲疏”与“功勋大小”,康王对这五位诸侯采取了“差异化恩赏”:他下令铸造了一批精美的青铜宝器(如鼎、簋、爵等),这些宝器上刻有“周康王赏赐某某诸侯”的铭文,不仅工艺精湛,更是“周室认可”的象征。康王将这些宝器赏赐给了伯禽、卫康伯、晋侯燮与齐丁公,以此表彰他们的功勋,巩固与他们的血缘纽带。
而楚国国君熊绎,则并未得到宝器赏赐。一方面,楚国与周室无血缘关系,且势力弱小,在周室的诸侯体系中地位较低;另一方面,熊绎在位期间,楚国主要致力于“内部发展”,并未对周室做出重大贡献,因此未被纳入“核心恩赏名单”。
尽管没有得到宝器,熊绎却并未气馁。他深知,楚国要想在诸侯中立足,不能依靠周室的恩赐,而要靠“自身的努力”。他带领楚国百姓“披荆斩棘,开拓疆土”,发展农业与手工业,同时与周边的少数民族部落结盟,逐步增强楚国的实力。正是熊绎的“隐忍与奋斗”,为后来楚国成为“春秋五霸”之一奠定了基础。
需要说明的是,《史记》中对“康王赏赐诸侯”一事存在些许记载偏差,曾将“毕公高辅佐康王营建郊区”归于成王名下,但结合《尚书·毕命》与考古发现的青铜铭文(如“史墙盘”),我们可以明确:“迁移成周民众、赏赐诸侯宝器”均是康王时期的举措。这些举措,不仅巩固了周室与诸侯的关系,更让周王朝的统治愈发稳定,为“成康之治”的鼎盛局面注入了强大动力。
从成王临终托孤到康王继业施政,西周王朝完成了一次“平稳的权力交接”。成王以“临终嘱托”的方式,为周室选择了可靠的辅政大臣,确保了政权的稳定传承;召公与毕公以“忠诚与智慧”,辅佐康王顺利继位,并教导他“不忘先祖之艰、坚守德政之路”;康王则以“务实的施政”,巩固成周防御、恩赏诸侯,延续了成王时期的稳定局面。
正是这种“君臣同心、世代传承”的治理模式,让周王朝在成王与康王统治的四十余年间,实现了“天下安宁、百姓安乐”的盛世景象——据《史记·周本纪》记载,这一时期“刑错四十余年不用”,即刑罚闲置四十多年,没有使用过,可见社会秩序的稳定与民心的归附。
“成康之治”不仅是西周王朝的“黄金时代”,更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盛世治理”的典范。它证明,一个王朝要想实现“长治久安”,不仅需要贤君的“勤政爱民”,更需要“可靠的传承机制”与“忠诚的辅佐团队”。而成王与康王的故事,也如同璀璨的星辰,永远闪耀在中国古代历史的长河中,为后世的统治者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