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影缠魂

纸人鞠躬的瞬间，巷子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起地上的槐花瓣，像雪片似的往我脸上扑。我抬手去挡，指尖却碰到一片冰凉的纸——那纸人不知何时飘到了我面前，槐叶汁画的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耳后的痣竟慢慢渗出血珠，滴在胸前的蓝布纽扣上，纽扣瞬间变得暗红，像吸饱了血。

“你是谁？”我后退一步，脚跟却撞到了什么硬东西，回头看，是个半人高的纸扎灯笼，灯笼面用黄纸糊着，上面画着扭曲的“巢”字，“巢”字的笔画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纸人，每个纸人的手里都攥着根迷你槐树枝，树枝顶端的槐花，竟是用红墨水点的。

纸人突然动了，它举起手里的纸条，纸条在风里展开，上面的字迹变成了血红色：“跟我走，找阿棠。”话音刚落，灯笼里突然亮起一团幽绿的光，照得纸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影子的手慢慢抬起，指向巷深处——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朱红色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槐记”两个字，字体歪歪扭扭，像孩子写的。

我攥着发烫的手腕往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地上的槐树根须正顺着裤脚往上爬，根须上的倒刺勾着布料，疼得我指尖发麻。纸人飘到我身边，槐叶汁画的嘴慢慢张开，里面竟传出小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在撒娇：“姐姐，阿棠冷，你陪我好不好？”

这时，朱红色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飘出一股浓郁的槐花香，混着纸钱燃烧的味道。我看见门里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放着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白色的液体，像槐花蜜，碗边摆着四个小小的纸人，每个纸人的脸都不一样——分别是苏青、李彤、林薇，还有我。

“你的纸人，该归位了。”纸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它的手指是用硬纸做的，边缘刮得我皮肤生疼。我看见供桌上我的纸人，耳后还没点痣，而纸人手里的槐树枝，正缺着一截——和我手腕上圆环印记的形状，完全吻合。

灯笼里的幽绿光越来越亮，地上的影子开始扭曲，纸人的影子和我的影子慢慢缠在一起，像被线绑住的木偶。我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纸人替魂”——用和人相似的纸人，勾走活人的影子，就能把人困在阴阳缝里。而这扇门后的“槐记”，根本不是普通的屋子，是“巢”用来收魂的纸扎屋。

供桌上的青花瓷碗突然“咔嗒”响了一声，碗里的白色液体开始冒泡，泡里浮出一张小小的人脸，是阿棠的样子，她的嘴张着，像是在喊我的名字。纸人拽着我往门里走，我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越来越长，慢慢往供桌上我的纸人身上贴——再走一步，我的影子就要被纸人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