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木下的回响
我攥着发烫的手腕冲到楼下时,夜风吹得我后颈发僵,可楼下的梧桐树依旧光秃秃的,连一片槐花的影子都没有。只有垃圾桶旁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白天扔掉的槐花瓣,此刻竟没被风吹走,反而拼出一道细细的线,指向小区外的老巷——正是通往学校的方向。
“不可能……槐树明明被烧了。”我盯着那道花瓣线,指尖的冷汗浸湿了袖口。上次消防车撤离时,我亲眼看见老槐树的树干被烧得焦黑,树枝蜷成炭状,连一片完整的叶子都没剩下,怎么会还有新的槐花出现?
我顺着花瓣线往老巷走,走到巷口时,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焦糊味——不是普通的木头烧焦味,是槐木混着檀香的味道,和校长办公室里那本日记的气味一模一样。巷尾的路灯坏了,只有月光洒在地面,我看见巷砖的缝隙里,正往外渗着极细的槐树根须,根须上沾着白色的槐花瓣,像裹着层薄雪。
走到学校围墙外时,我突然停住脚步——围墙内原本是老槐树的位置,此刻竟立着一根新的槐木桩,桩身还泛着新鲜的浅棕色,根本不是之前被烧焦的样子。更诡异的是,桩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看,竟是1958年以来每批“失踪”孩子的名字,苏青、李彤、林薇的名字赫然在列,而我的名字,被刻在最后,后面还空着半行,像在等着什么。
“你果然来了。”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猛地回头,是新调来的语文老师,她依旧穿着深蓝色连衣裙,领口的珍珠纽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手里攥着一根槐树枝,树枝上挂着的槐花,花瓣边缘竟泛着淡淡的焦黑,“你以为烧了树干就够了?槐的根,在地下盘了几十年,早和地脉缠在了一起。”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突然想起槐树根下那个黑漆漆的洞——当时只清理了表面的焦木,根本没挖到底。“是根……你们没挖干净树根!”我盯着她手里的槐树枝,树枝的截面很新,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那些诡异的事情,都是地下的树根搞的鬼?”
老师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风吹焦木的“噼啪”声:“不止是树根。”她抬手指向槐木桩,桩身的刻字突然渗出暗红的液珠,液珠顺着纹路往下流,在地面聚成一行字:“巢在根里,根在脉里,烧了树,烧不掉脉。”
我突然明白过来——之前烧掉的只是槐树的“形”,藏在地下的树根才是“巢”的依附,而地脉里的怨气,早和树根缠在了一起,只要地脉还在,“巢”就永远不会消失。这时,槐木桩突然“咔嗒”响了一声,桩身裂开一道缝,缝里钻出无数根细黑发,像蛇一样往我的脚踝缠来。
“老师!你快躲开!”我伸手去拉她,却看见她的手腕内侧,那道浅白的圆环印记突然变深,竟和我手腕上的印记完全重合。她慢慢抬起手,槐树枝的尖端指向我,声音变得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不是来帮你的……我是来‘引’你的。当年阿棠的魂,就是顺着树根钻进地脉的,现在,该换你了。”
槐木桩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竟传出孩子的笑声,和之前在教学楼走廊里听到的一模一样。我低头看自己的脚踝,不知何时缠上了几根细树根须,根须正往我的皮肤里钻,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当初被黑发缠住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而远处的天边,乌云又开始聚集,形状像一只张开的手,正朝着槐木桩的方向,慢慢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