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入玫瑰
【第一章】
黑市在凌晨两点才算彻底活过来。
潮湿的地下灯管滋啦作响,像将死与未死的飞蛾相继扑打翅膀。铁锈、发霉的木屑、血腥与廉价香水搅拌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黏稠味道。
张桂源坐在最后一排的笼子里,双手被反铐住,颈环闪烁着暗红的光芒,笼子外的屏幕上显示他的信息素及等级:S–Alpha,烈酒味。
那是能让 Omega 在发热期瞬间失控的味道,也是让他沦为“顶级货”的原罪。
他不知道自己被驯服了多少次,只记得每一次都伴随着电击、鞭子、或者更下作的手段——他们想要他屈服,想磨掉他的利齿,再把他卖个好价钱。
可张桂源偏不。
越打,他越犟;越犟,越换来下一顿毒打。
此刻,他左肋的骨头大概又裂了一根,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下碎玻璃。血顺着他赤.裸的小腹往下淌,在胯骨处凝成黑色的结痂。
他低头,额前湿漉的发丝紧贴着他的额头,像野兽舔舐伤口,无声地计算着:再撑四小时,守卫换班,笼锁会松三秒——足够他拧断靠近他的人的脖子。
他没想到,先被拧断的,是自己的命运。
【第二章】
陈奕恒站在灯下。
玫瑰味的信息素被昂贵的温控颈环压制得只剩一丝丝,像雪夜里的第一瓣花骨朵,高冷而矜贵。
他今年二十,陈家唯一的嫡系 Omega,却从小被当作 Alpha养:射击、格斗、金融市场推演,一样不落。
今天是他第一次踏进黑市——爷爷病重,陈家内部有人开始拿“信息素失控”做文章,他必须找一只“绝对听话”的 Alpha,做临时标记,稳住自己的地位。
管家低声劝:“少爷,笼子里都是狠角色,老爷子要的是‘保险’,不如去拍卖场挑驯化好的。”
陈奕恒没搭话,目光掠过一排排或狰狞或麻木的脸,直到最角落——
那匹灰头土脸的狼。
张桂源正用犬齿扯下手腕上被血黏住的绷带,察觉视线,他抬头,眸色极黑,像无星无月的夜。
一秒、两秒。
陈奕恒的玫瑰香不经意泄出一缕,张桂源喉结滚动,瞬间露出犬齿,颈环电击炸开,他却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对方。
那一眼里的狠劲,像烧红的铁锥,直直凿进陈奕恒的胸口。
“我要他。”
管家脸色骤变:“少爷,那是‘未驯’,会出人命——”
陈奕恒抬手,声音轻而冷:“出钱。”
【第三章】
交易在十分钟内完成。
陈家用三艘货运星舰的军火权,换张桂源一个人。
黑市老板生怕他们反悔,连笼子带人一起塞进货车,喷了十斤信息素中和剂,像运送核.弹。
车门关上前最后一秒,张桂源哑着嗓子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会后悔的。”
陈奕恒站在车外,月光把他的睫毛镀成银边,笑得温柔又薄情:“你先活下来,再谈我是否会后悔。”
【第四章】
陈家老宅在半山,哥特式尖顶刺破雾夜。
张桂源被推进地下驯化室,墙壁嵌满防暴钢板,信息素探测器亮着森蓝的光晕。
管家按下遥控器,颈环电压瞬间调到最大,张桂源跪倒,十指抠进地面,骨节泛白。
“第一堂课,学会跪。”
他吐出一口血,笑:“我只会——”
电流再度飙升,世界变成白噪。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闻到自己身上极淡的玫瑰香,像谁在雪里轻轻叹了口气。
【第五章】
陈奕恒在书房看监控。
屏幕里,Alpha 蜷缩成一头受伤的兽,却总在失去意识前,把脊背挺成一把不肯折断的刀。
他想起自己十三岁,被堂兄推进冰湖,所有人站在岸边,等他沉底。
那天,他也是这样,手指扒碎最后一块浮冰,脊背挺得笔直。
“把电压调低。”
陈奕恒的声音顺着徽章传进了管家的耳中。
管家愣住:“少爷?”
“我说,调低。”
他起身,指尖划过屏幕,留下一道冷白残影,“再给他送点吃的,别让人死了。”
【第六章】
连续七天,张桂源被锁在钢板之间。
每天上午,一定压力的电击;下午,进行任意一个Omega信息素诱导;夜里,注射高浓度陈奕恒的信息素,逼他失控,再逼他自残。
陈家有一套完整流程,专门用来“驯化”S 级 Alpha,据说没人能撑过十五天。
第七天夜里,张桂源用被掰断的指甲在墙上刻满正字,最后一笔刚落,铁门开了。
陈奕恒端着餐盘走进来,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袖口挽起,露出细瘦腕骨。
他把牛奶和牛排放在地上,蹲下,与张桂源平视。
“吃点。”
张桂源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嗤笑道:“毒死我更省事。”
陈奕恒没说话,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肉,送进自己嘴里,咀嚼,咽下,然后重新切一块,递到他嘴边。
牛排上沾了点玫瑰香,像诱捕蝶的蜜。
张桂源盯着那截白皙的手指,忽然张嘴,咬得却是陈奕恒的手指。
犬齿瞬间刺破皮肤,血腥味在张桂源嘴中炸开。
守卫冲进来,电击枪对准他后颈。
陈奕恒却抬起另一只手臂,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他任Alpha咬着,眉都没皱,只是低声问:“解气了吗?”
张桂源松口,唇角沾血,像偷到圣餐的恶魔。
“……不够。”
陈奕恒站起来,用帕子压住伤口,声音轻得像情a人低语,“那你要先吃饱,才有力气咬穿我的喉管。”
【第七章】
第二十天,张桂源第一次被允许走出驯化室。
陈奕恒亲自给他戴上新的颈环,黑曜石质地,内嵌三枚微型炸.a弹,遥控器在陈奕恒掌心。
“距离五百米,你敢跑,我就让你飞上天。”
张桂源活动手腕,骨骼发出咔嚓脆响,笑:“五百米?够我拧断你脖子三回。”
陈奕恒也笑,眼尾弯出温柔弧度:“那你最好一次成功,别给我反击的机会。”
他们并肩穿过长廊,晨光照在彼此侧脸,像两把刚刚出鞘的刀,寒光四射,却奇异地映出同一片天空。
【第八章】
陈家本家召开紧急会议。
老爷子昏迷,股份悬空,旁系虎视眈眈。
陈奕恒必须以“已有稳定伴侣”的身份出席,才能拿到临时继承权。
“我要你a标a记我。”
花房里,玫瑰开得过分热烈,像把整座夏天的颜色都烧起来。
陈奕恒背对张桂源,解开衬衣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后颈腺体,肌肤在日光下近乎透明。
“临时标a记,一年为期。一年之后,我还你自由。”
张桂源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指节还留着结痂的疤。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陈奕恒回头,眸色沉静,“或者,我现在把电压调到最大,让你生不如死,再换一只更听话的狗。”
张桂源嗤笑,一步逼近,胸膛几乎贴上对方后背,烈酒信息素轰然炸开,压得满园玫瑰低头。
“小少爷,记住——”
“发疯的狗也会咬主人。”
犬齿刺破皮肤,玫瑰与烈酒纠缠,像一场迟来的雪崩。
【第九章】
标记完成,张桂源被带去换装。
黑色西装,白衬衫,银质袖口刻着陈家家徽——缠枝玫瑰与利剑。
镜子里的人挺拔锋利,眉眼却带着久居黑暗的阴鸷,像一柄开过刃却未饮够血的刀。
陈奕恒站在他身后,指尖替他把领带推正,声音低而凉:“从今天起,张桂源,你是我陈奕恒的贴身护卫,也是我的——”
他踮脚,唇几乎贴上Alpha耳廓,轻轻吐出那三个字:“未、婚、夫。”
张桂源透过镜子看他,忽然伸手,扣住Omega细瘦的手腕,把人拽进怀里。
“陈奕恒,”这是他第一次叫对方名字,嗓音沙哑,“别玩火。”
Omega抬眼,眸里燃着冰蓝色的火焰:“我偏要玩,而且——”
“我还要你和我一起熄灭。”
【第十章】
陈家会议厅,长桌尽头坐着十几位豺狼。
陈奕恒牵着张桂源的手步入,十指相扣,掌心却各藏一把折叠刀。
“一个被标记的Omega,也配坐主位?”
堂兄拍案而起,信息素探测器瞬间报警,高浓度Alpha威压席卷。
张桂源一步上前,烈酒味如刀锋出鞘,生生劈开那股威压,反噬得堂兄唇角渗血。
“他不配,”张桂源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像砂纸磨过玻璃,“你配?”
堂兄怒极,拔枪。
枪声未响,陈奕恒已抬手,遥控器轻轻一按——
堂兄跪倒,颈环电击炸开,口水鼻涕齐流。
“根据家规,以下犯上,逐出董事会。”
陈奕恒微笑,目光扫过众人,“还有谁,想试试我狗的厉害嘛?”
鸦雀无声。
那天,他们携手走出会议厅,背后是一片敢怒不敢言的猩红眼睛。
夜里,陈奕恒在浴室吐得昏天黑地,胃酸混着血,把白瓷染成粉色。
张桂源靠在门边,手里把玩着遥控器。
“喂,”他哑声开口,“你怕吗?”
陈奕恒抬头,眼尾潮红,却笑得肆意:“怕?我只是……兴奋到胃痉挛。”
【第十一章】
接下来的半年,是一场无声屠杀。
陈奕恒用张桂源这把刀,斩断了所有旁系的触手:走私、洗黑钱、军火、星际航道……
每剪除一条,就有人在深夜被烈酒味逼到腺体爆裂,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外界开始传言,陈家养了一头“疯狗”,嗜血,无情,只认一个主人。
而那个主人,正踩着遍地残肢,一步步走向最高处。
只有夜深人静,他们回到花房。
张桂源坐在台阶上,陈奕恒枕着他膝头,两人共享一支烟,信息素交缠,像两株藤蔓在黑暗里偷偷生长。
“喂,”某夜,陈奕恒忽然开口,“等一切结束,你想去哪?”
张桂源吐出一口烟,声音被夜色磨得低哑:“没想好,也许……去一个没有玫瑰的地方。”
Omega轻笑,指尖划过他脸颊处的疤:“那恐怕很难,到处都是玫瑰。”
Alpha低低“嗯”了一声,把烟摁灭,俯身吻住那瓣带着尼古丁味道的唇。
月色安静,像替他们偷藏了一个不会醒的梦。
【第十二章】
可梦终究会碎。
老爷子病逝,遗嘱公布:全部股份,留给“已标记且淮..允”的Omega继承人。
淮..允——
这两个字像炸弹,把陈奕恒炸得站立不稳。
他站在灵堂,黑衣黑裤,背脊笔直,却无人看见他藏在袖里的手抖到青筋暴起。
Alpha不可能让Omega淮..允..,除非……
“除非,把腺体移植给你。”
深夜,张桂源把一份黑市报告扔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用我的S级Alpha腺体,换你手..允..的可能,成功率17%,失败——我死。”
陈奕恒没看报告,只盯着Alpha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不同意。”
“你疯了?”张桂源笑,眼底却燃着幽暗的火,“17%,比我当年从黑市逃出来的概率高多了。”
“我说,不同意。”
Omega上前,指尖颤抖,却用力揪住Alpha衣领,声音嘶哑:“张桂源,你给我听好——我要的是并肩,不是陪葬!”
Alpha沉默,半晌,伸手把人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对方揉进骨血。
“陈奕恒,”他轻声开口,第一次用近乎温柔的语气,“你让我学会了活,不是苟活。”
“所以,这一次——”
“换我,把命交给你。”
【第十三章】
手术那天,雷雨交加。
闪电劈开手术室的白墙,像天穹裂出一道无法愈合的疤。
陈奕恒坐在走廊,双手合十,抵在唇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时间被拉长成黏稠的河,一秒仿佛一世纪。
灯灭。
医生走出,口罩沾血,声音疲惫:“成功了,但……”
“但?”
“Alpha腺体已取出,他……可能再也闻不到信息素,也,无法标记任何人。”
陈奕恒站在原地,雷声滚过,世界忽然失声。
他一步步走进病房,看见张桂源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被抽走所有颜色,却对他伸出手,掌心静静躺着那枚黑曜石颈环。
“喂,”Alpha嗓音沙哑,却带着笑,“我欠你,还给你。”
Omega没接,只是俯身,把额头贴在那只布满针孔的手背,泪水顺着指缝滚落,烫得惊人。
“张桂源,你听好了——”
“我不要你的回抱,我只要你。”
【第十四章】
三个月后,陈奕恒淮..允..,陈家震动。
那些原本被压下去的豺狼,再次露出獠牙。
“一个外人来路不明的液..肿,也配继承陈家?”
暗杀、投毒、车祸、舆论围剿……
所有手段铺天盖地。
张桂源卸下西装,重新换上黑衣,把烈酒味藏进枪管。
他闻不见信息素,却能在百米外凭风声分辨子弹轨迹。
每一个深夜,他踏着血回家,站在浴室门口,看陈奕恒对着镜子抹刃..肾 油,肚皮微微隆起,像一轮温柔的月亮。
“今天,有人骂我们的海.. 梓是渣 肿。”
Omega背对他,声音平静。
张桂源没说话,只走上前,单膝跪下,侧脸贴在那片温热的肌肤,轻声道:“那就让他看看,渣 肿的父亲,是怎么咬断敌人脖子的。”
【第十五章】
升缠那天,是初春。
玫瑰开得比任何一年都早,一簇簇攀满窗棂,像要把整座房子点燃。
陈奕恒躺在缠 床,汗水浸透发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固执地不肯叫出声。
张桂源握住他的手,跪在床边,把唇贴在那片被咬得血迹斑斑的虎口,一遍遍重复:“我在。”
海 梓啼哭响起,是个女海,信息素很淡,却奇妙地融合了烈酒与玫瑰,像一场迟到的和解。
陈奕恒昏睡过去前,听见Alpha在他耳边说:“我们叫她,张慕奕,好不好?”
他笑了,眼角渗出泪:“……好。”
【第十六章】
女尔满月那天,陈奕恒把陈家所有股份,转让给张桂源。
“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
Omega站在玫瑰园里,阳光把睫毛镀成金色,声音温柔而笃定:“陈家欠你一条命,我欠你一条腺体,如今,还你整个帝国。”
“张桂源,”他回头,笑意像春水荡漾,“从今往后,你不再是狗,也不是刀。”
“你是我女尔的父亲,是我陈奕恒的——”
“合法丈夫。”
【第十七章】
婚礼在星舰上举行,驶向未名的深蓝。
没有宾客,只有风。
陈奕恒穿着白西装,肚皮上趴着刚满月的女尔,张桂源一身黑,抱着他们,像抱住整个宇宙。
“张桂源,”Omega轻声开口,“22岁那天,你在黑市铁笼里,在想什么?”
Alpha低头,吻住他指尖:“在想,如果有一束光肯照进来,我就咬死所有黑暗,陪他一辈子。”
“现在呢?”
“现在——”
张桂源抬眼,眸里映着玫瑰、烈酒、晨曦,与两个小小的自己。
“我做到了。”
【尾声】
很多年后,星际日报采访已经退居幕后的陈家家主。
“张先生,您一生最骄傲的事是什么?”
男人两鬓微霜,指间绕着一支玫瑰,目光穿过落地窗,落在花园里追逐女尔的Omega身上。
他笑了笑,声音低哑,却温柔得一塌糊涂:
“我曾在深渊,遇见一束光。”
“然后——”
“亲手把光,抱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