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标记
“别哭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坐在床边的Omega陈奕恒吸了口烟,对背后还在床上抱着被子哽咽的Alpha张桂源说。
窗帘没拉严,凌晨三点的月光像一把薄刃,劈进酒店昏黯的房间里。烟头的红光在陈奕恒指间明明灭灭,映得他下颌线愈发冷硬。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仿佛这一句承诺早就在胸腔里演练过千百遍,只是今晚才终于找到出口。
张桂源没应声。他把半张脸埋进鹅绒被,露出的眼尾红得吓人,泪痕在月色的折射下像一道道银线。信息素残余在空气里——乌龙岩茶混着冷杉,本该是清冽的,却因情热期而透出滚烫的涩。他整个人像被抽掉脊骨,只剩一点倔强的自尊,死死扒着最后的遮羞布。
“负责?”张桂源终于开口,嗓子被哭腔磨得发沙,“你拿什么负责?拿陈家9%的原始股,还是拿你爸下个月就要你订婚的林家千金?”
陈奕恒被烟呛了一下,咳得肩背耸动。他摁灭烟头,回头时眼尾也带着潮气,却固执地盯着张桂源,“拿我自己。”
四个字,轻得像烟灰,重得像枷锁。
张桂源笑了一声,那笑比哭还难听,“陈奕恒,你是不是搞反了?我才是Alpha。”
——我才是Alpha。
这句话像钝刀,一寸寸割在两人之间。
一、
三个月前,京市最大的私人会所“SEA”里,张桂源第一次把陈奕恒堵在消防通道。
那天是陈家老爷子八十寿宴,陈奕恒被灌了太多酒,信息素紊乱,冷杉味里夹着失控的烈火。张桂源路过,隔着门缝闻到,脚步一顿,反手把“维修中”的牌子挂出去。
“陈二少,需要帮忙吗?”他倚在墙上,姿态懒散,眼神却锐利。
陈奕恒抬眼,眸色深得像要吞掉眼前的人。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张桂源?张家什么时候管起陈家的闲事了?”
“不是管闲事。”张桂源走近一步,乌龙岩茶的信息素浅浅掠过对方鼻尖,“是交易。”
他伸手,指腹擦过陈奕恒颈后暂时标记的咬痕——那是三个月前一场意外,两人都没对外承认的荒唐。
“你情热期提前了,抑制剂失效,再拖下去会出事。我临时标记你,代价是陈家港口那块地皮。”
陈奕恒冷笑,“趁火打劫?”
“不,明码标价。”张桂源垂眼,掩去一闪而过的疼,“你也可以拒绝,然后等你爸发现你当众发情,把林家婚事提前。”
半分钟的沉默,像一辈子那么长。
最终,陈奕恒偏过头,露出后颈腺体,“轻点。”
二、
临时标记只有三周效力。三周里,张桂源把陈奕恒扣在自家顶层公寓,所有会议改成线上,所有访客拒见。
他们像两只困兽,在落地窗前撕咬,在浴缸里缠斗,在彼此的气味里沉沦。
张桂源总把窗帘拉开,让凌晨四点的天光铺在陈奕恒背上。他迷恋那截脊沟,迷恋冷杉信息素被乌龙岩茶浸透后,泛出的苦甜。
可每当陈奕恒昏睡过去,他又会蹲在床边,用指腹描摹对方眉骨,小声喊:“奕恒。”
那声音太轻,轻到他自己都听不见。
三、
第三周的最后一天,林家千金林绾绾上门。
她带着婚书,带着记者,带着“两家联姻”的热搜词条,把公寓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张桂源让保安清场,自己回房换衣服。等他系好袖扣出来,陈奕恒已经站在玄关,手里捏着那份婚书。
“我得回去。”陈奕恒声音哑得厉害,“港口的地皮合同,我爸不会签字,除非我订婚。”
张桂源没说话,只把领带扯松,露出颈侧新鲜的咬痕——那是昨晚陈奕恒失控时留下的,齿印深到见血。
“你走吧。”张桂源听见自己说,“标记到期,交易结束。”
门合上的瞬间,他背抵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乌龙岩茶的信息素骤然暴涨,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海啸。
四、
再后来,就是今晚。
陈奕恒在订婚前夜失踪,陈家翻遍整座城,最后定位到这家不起眼的快捷酒店。
张桂源赶过去时,陈奕恒正把自己锁在房里,情热期第二次爆发,比上次更凶。
门被撞开,满地都是碎玻璃,陈奕恒缩在墙角,冷杉信息素锋利得像冰锥。
张桂源喊他,“奕恒,看着我。”
陈奕恒抬头,眼眶红得吓人,“张桂源,你说过交易结束。”
“我反悔了。”张桂源单膝蹲下,掌心覆在对方滚烫的后颈,“这次不收钱,也不拿地皮。”
“那你要什么?”
“要你。”
五、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乌龙岩茶与冷杉彻底交融,像两股飓风撞进同一道峡谷。
张桂源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清楚:过了今晚,陈奕恒仍要回陈家,仍要站在聚光灯下,与林绾绾交换戒指。
而他张桂源,只能做那个“临时标记过陈家继承人的Alpha”,被两家一起封杀,连名字都不配出现在新闻里。
“奕恒,”张桂源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得发颤,“如果我是Omega就好了。”
那样的话,至少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陈奕恒身边。
陈奕恒没接话。他掐灭第二支烟,转身把张桂源连人带被抱进怀里,指腹一下下擦过对方湿润的眼角。
“张桂源,你听好了。”
“我陈奕恒,这辈子只认一个伴侣。”
“性别、信息素、身份,都随他们去打嘴仗。”
“我只要你。”
六、
天快亮了。
张桂源终于哭累了,在陈奕恒臂弯里昏睡过去。
陈奕恒低头,吻了吻他汗湿的鬓角,然后轻手轻脚下床,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他打开手机,32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来自陈老爷子:【再不滚回来,就永远别姓陈!】
陈奕恒笑了笑,把SIM卡拔出来,折断,扔进马桶,冲走。
他从钱包夹层摸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港口地皮转让合同,乙方签名处早已签好“张桂源”,甲方却空着。
陈奕恒拿起笔,在甲方一栏写下:
【陈奕恒】
写完,他把合同放在床头,俯身亲了亲张桂源的额头。
“这次换我负责。”
七、
上午九点,陈家与林家同时收到一封邮件。
邮件附件是一段录音,背景嘈杂,却能清晰分辨出陈奕恒的声音:
——“我陈奕恒,自愿放弃陈家一切继承权,自愿解除与林绾绾的婚约。”
——“所有法律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录音末尾,有张桂源微不可闻的哽咽。
八、
傍晚,张家老宅。
张桂源醒来时,床头只剩一张合同和一张房卡——海城最便宜的渔船码头民宿,一百八十块一晚。
他盯着合同上“陈奕恒”三个字,忽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又红了眼。
手机开机,99+未读。
他一条条滑过去,最后停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语音:
“哥,我在码头。船票买了两张,终点是南半球一个小岛,四季如春,没人认识我们。”
“你要不要来?”
语音末尾,是呼啸的海风,和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
“张桂源,我等你到最后一班船。”
张桂源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直奔地下车库。
跑车轰鸣,一路向南。
后视镜里,京市灯火渐渐缩成一粒光斑,像被谁随手掐灭的烟头。
九、
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最后一班渡轮拉响汽笛。
陈奕恒站在甲板,指间夹着第三支没点燃的烟。
他望着空荡荡的栈桥,心脏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汽笛第二声响起时,远处传来引擎的咆哮。
一辆黑色跑车甩尾冲过闸口,车门弹开,张桂源赤脚奔来,风衣被海风掀起,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旗。
他喘得厉害,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陈奕恒,你欠我的标记,还没补够。”
陈奕恒掐断烟,张开手臂。
渡轮离岸,灯塔的光扫过甲板,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投得很长很长。
——像是要把这一瞬间,拉成一生那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