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亲口说可以亲
【序】
张桂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陈奕恒，是在十八岁零七个月的那个夏夜。
操场的灯坏了一盏，飞蛾把仅剩的光撞得摇晃，陈奕恒站在光与暗的交界，低头绑鞋带。他睫毛上沾着汗，像碎钻，张桂源在跑道外圈多跑了三圈，只为偷偷数那睫毛到底有多少根。后来他没数清，却把自己跑进了心里——一圈比一圈快，一次比一次慌。
从此，陈奕恒成了张桂源胸口里的一枚月亮，冰凉、遥远、亮得刺眼。
【一】
大学四年，张桂源把“暗恋”两个字写成了“日常”。
图书馆：他提前一晚去占座，把陈奕恒最爱的靠窗位置留好，再假装巧合地抬头：“哟，好巧。”
食堂：他排三次队，第一次摸清陈奕恒想吃什么，第二次排到却假装“买多了”，第三次把饭卡塞到陈奕恒手里：“帮我刷一下，我赶课。”
篮球场：他练后仰跳投，只为在陈奕恒路过时，球能划出最好看的弧线——然后砸板飞出界外，惹得陈奕恒笑到弯腰。
那笑声像薄荷糖，张桂源含化了三年，没舍得咬碎。
【二】
毕业散伙饭那天，全班都喝高了。
有人提议玩“暗恋告白局”，酒瓶转到谁，谁就要给喜欢的人发微信，不发就喝三杯。
瓶口晃晃悠悠，对准张桂源。
起哄声炸耳，张桂源却只是笑笑，端起酒杯，连喝三杯，一滴不剩。
陈奕恒坐在对面，眼神被火锅蒸得湿漉漉，像想问，最终没问。
那天夜里，张桂源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手指悬在陈奕恒的聊天框上，打出的字删了又写，最后只剩一句——
“晚安。”
对方回得很快：“晚安，明天见。”
可第二天，大家各奔东西，地铁高铁飞机，把“再见”说成“拜拜”。
【三】
张桂源去了北方读研，陈奕恒留在本市。
一千四百公里的距离，张桂源用“朋友”的身份续费月光。
节日红包、生日明信片、凌晨转发的歌，全都匿名。
直到研二冬天，导师让他回母校做学术交流。
飞机落地那刻，张桂源才意识到，自己行李箱里最占地方的，不是论文，是三年零四个月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
【四】
演讲结束，人群散场，陈奕恒站在报告厅后门，穿一件米白色风衣，比大学时更挺拔。
张桂源被同学拉着去聚餐，他婉拒，说晚上还有导师视频会议。
其实没有，他只是慌，怕靠近了，月亮就碎了。
可陈奕恒先迎上来，笑：“张桂源，好久不见。”
声音不高，却像有人在他心口擂鼓，咚、咚、咚。
他们并肩走了一段，梧桐叶在脚下脆裂。
陈奕恒说：“你刚才讲到的新型量子加密，我听得半懂不懂，但觉得好厉害。”
张桂源笑：“以后想听，我可以慢慢讲。”
说完就后悔——“以后”两个字太暧昧。
陈奕恒却点头：“好啊，那就今晚吧，我请你吃饭。”
【五】
餐厅是陈奕恒选的，小巷里的湘菜馆，大学时常来。
老板娘没换，记得他们，笑：“两个小帅哥还在一起呢？”
一句话，张桂源耳根烧透，刚想解释，陈奕恒却“嗯”了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顿饭，张桂源忘了菜味，只记得陈奕恒把香菜一根根挑到他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出门时，夜已深，路灯昏黄。
陈奕恒突然说：“我带了钥匙，去江边？”
那是大学情侣的约会圣地，张桂源心跳失速，却故作镇定：“好。”
【六】
江风割面，吹散了酒气。
他们靠在栏杆，看船灯缓缓挪过水面。
陈奕恒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耳机，递给他，放的是《I See the Light》。
动画片的插曲，却浪漫得可耻。
副歌部分，陈奕恒轻声跟唱：“And at last I see the light, and it’s like the fog has lifted…”
张桂源侧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水汽——或者不是水汽。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再不说，就永远没机会了。
【七】
“陈奕恒。”
“嗯？”
“我……有话对你说。”
张桂源听见自己声音在颤，像老旧磁带，咔哒咔哒。
他转身，面对陈奕恒，手指无意识地攥住风衣下摆，布料被捏出一道道褶皱。
“我、我一直……”
一句话，被江风吹得七零八落。
陈奕恒没催，只是静静看他，眼神柔软。
张桂源深吸一口气，把所有胆怯咽下去——
“我一直喜欢你，从大一到现在，整整七年。我知道你可能……但我必须说，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说完，他不敢抬头，盯着鞋尖，等审判。
时间被拉长，耳边的音乐早就结束，只剩心跳，咚咚，像要破胸而出。
然后，他听见陈奕恒轻轻笑了一声。
“张桂源。”
“……嗯。”
“不是表白吗，怎么不亲我？”
【八】
张桂源愣住，大脑宕机三秒，重启失败。
陈奕恒叹了口气，主动上前一步，踮脚，唇贴上他的。
冰凉，带着橘子糖的甜味。
一触即离，却足够让张桂源世界塌方又重建。
“现在明白了吗？”陈奕恒声音低低的，“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久到你第一次多跑那三圈的时候。”
张桂源瞳孔地震：“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数你跑了多少圈。”陈奕恒笑，“你每跑一步，我就多喜欢你一点。”
【九】
张桂源终于找回四肢，伸手捧住陈奕恒的脸，额头抵额头，鼻尖碰鼻尖。
“那……我可以继续吗？”
“继续什么？”
“亲你。”
“废话。”
第二个吻，比江风更急，比船灯更烫。
张桂源尝到橘子糖化开的甜，也尝到陈奕恒眼泪的咸。
他们交换呼吸，交换心跳，交换七年里所有错过与不敢。
远处钟声十二下，像为这场迟到却盛大的告白，补上礼炮。
【十】
回酒店的路上，张桂源牵着陈奕恒的手，塞进自己口袋。
陈奕恒故意捏他掌心：“张师兄，听说你明天一早的航班？”
“……嗯。”
“那今晚，要不要去我那儿？我新买了咖啡机，可以听你慢慢讲量子加密。”
张桂源脚步一顿，喉结滚动：“我讲的……可能不止量子加密。”
陈奕恒挑眉：“那就顺便讲讲，你以后想怎么追我。”
张桂源笑，低头亲了亲他发旋：“不用追，我已经属于你，七年零四个月，全款，不赊账。”
【十一】
电梯里，只有他们。
金属壁映出交叠的身影，陈奕恒突然说：“张桂源，我想听你叫那个名字。”
“哪个？”
“你偷偷给我备注的。”
张桂源耳根爆红，手机却已经被陈奕恒摸走。
屏幕亮起，备注赫然三个字——“白月光”。
陈奕恒弯眼：“那我也改。”
他当着张桂源的面，把“张桂源”改成“摘星人”。
“什么意思？”
“月亮再高，也有人摘得到。”陈奕恒踮脚亲他下巴，“而你，已经摘到我了。”
【十二】
房门关上的瞬间，张桂源把陈奕恒抵在玄关，吻落得又急又重。
风衣落地，衬衫纽扣崩飞两颗，冷意贴上皮肤，却没人退缩。
“陈奕恒。”
“嗯？”
“我可以……再进一步吗？”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牵着他，覆在自己心口。
心跳快得像小鹿乱撞，却稳稳当当，把答案送到张桂源掌心。
“它已经属于你，你慢慢来，别客气。”
【十三】
夜很长，咖啡机最终没派上用场。
窗外天色由墨转青，陈奕恒窝在张桂源怀里，背脊贴着他胸口，像把月亮拥进了潮汐。
张桂源吻他后颈，声音低哑：“等我回来，还有四个月就毕业。”
“嗯，我等你。”
“然后我去申请本校博士，或者你跟我去北方，随你选。”
“好。”
“陈奕恒。”
“嗯？”
“谢谢你，让我亲到白月光。”
陈奕恒转身，与他鼻尖相抵：“也谢谢你，让我知道，白月光原来也会发烫。”
【十四】
飞机起飞时，张桂源收到微信，一张图片——
陈奕恒把两人昨晚在江边的影子拍下来，路灯把他们的轮廓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隧道。
配文只有三个字：
“带我走。”
张桂源闭眼，把屏幕贴在胸口，那里有一枚月亮，正在发热、跳动、发光。
【尾声】
四个月后，毕业典礼。
陈奕恒穿着硕士服，在人群里东张西望。
有人拍他肩，回头，是张桂源——他提前毕业，连夜高铁，带着一身露水赶来。
“张桂源？”
“嗯，摘星人报到。”
陈奕恒笑，扑进他怀里，硕士帽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张桂源俯身，在他耳边说：“白月光，我来带你回家了。”
阳光正好，蝉鸣正盛，他们把七年的暗恋，写成余生最亮的光。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