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

【人物】

张桂源：三十二岁，集团新掌门，身高一八六，西装暴徒，自带冷气。

陈奕恒：二十七岁，前艺人，现“源昇传媒”签约编剧，张桂源的前男友。

【正文】

（一）

陈奕恒把辞职信折成四折，压进键盘底下，抬头就看见张桂源站在玻璃门外。

男人一身黑西装，领口别着极细的银质领针，像一道冷光。人事总监跟在他身后半步，大气不敢出。

“源昇传媒从今天开始实行事业部制。”张桂源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进来，不高，却让整层写字楼瞬间静音，“第三事业部——影视剧本中心，由我直管。”

陈奕恒心里“咯噔”一声。他上周刚签的编剧约，就落在第三事业部。

（二）

会议散场，张桂源没走。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陈奕恒的辞职信——那封信不知怎么到了他手里。

“陈编，”他慢条斯理地撕开封口，“想跑？”

陈奕恒被堵在茶水间，背抵着冰柜门，退无可退。

“张总，”他努力让声音平稳，“按照合同，提前三十天书面通知即可。”

“可以。”张桂源垂眼，把信纸折成一架小飞机，指尖一弹，飞机掠过陈奕恒耳侧，落进垃圾桶，“三十天后，你是走是留，我说了算。”

（三）

当晚，陈奕恒加班到十一点。整层灯都灭了，只有他头顶那盏白炽灯苟延残喘。

屏幕右下角跳出内部通讯：

【ZG】：来我办公室。

陈奕恒盯着那两行字母，心脏像被细线勒住。五年没见，张桂源还是喜欢把名字缩写成刀锋的形状。

总裁办在六十层，电梯上升的两分钟里，陈奕恒把当年分手的场景复习了一遍——雨夜，张桂源站在路灯下，眼尾通红，声音嘶哑：“你敢走，就别让我再抓住。”

门没锁，虚掩着。张桂源站在落地窗前，背对他，霓虹在玻璃上淌成一条彩色暗河。

“把门关上。”

陈奕恒照做。

“上锁。”

陈奕恒指尖一顿，还是拧了反锁。

张桂源转身，外套已脱，只剩衬衫，领口解开两颗，锁骨下那道淡色疤痕露出来——当年陈奕恒发脾气咬的。

“违约金三百万，你赔得起？”

陈奕恒攥紧裤缝，“赔不起。”

“那就听话。”张桂源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跳的鼓点上，“从今晚开始，到我厌倦为止。”

（四）

张桂源的“听话”标准很简单：

一，随叫随到；

二，剧本署他名；

三，不许和任何演员私下吃饭。

陈奕恒冷笑：“你干脆把我关起来。”

张桂源抬眼，黑眸沉沉：“可以考虑。”

第二天，公司果然给陈奕恒配了间新办公室——与张桂源只隔一道磨砂玻璃，中间那扇门没有锁。

（五）

剧本会连续开了六小时，张桂源全程坐在主位，长腿交叠，目光像冷探照灯，扫到谁，谁结巴。

散会已是傍晚，陈奕恒收拾电脑，忽听张桂源低声道：“晚上陪我去晚宴。”

“我不去。”

“由不得你。”张桂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了一句，“敢跑，我就当众吻你，信不信？”

陈奕恒信。张桂源向来说到做到。

（六）

晚宴在私人游艇，黄浦江上风很大。张桂源拿香槟给他，“喝一口，别醉。”

陈奕恒抿了一小口，抬眼就看见张桂源被一群投资人围在中央，谈笑风生，偶尔侧头看他一眼，像看牢笼里一只不听话的猫。

酒过三巡，张桂源不见了。陈奕恒去找，被服务生引到顶层甲板。

夜很黑，江面灯影摇晃。张桂源靠着栏杆抽烟，指尖一点红光，映得轮廓更冷。

“陈奕恒。”他吐出一口烟，“这五年，你谈过几个？”

陈奕恒没答。

张桂源把烟按灭在栏杆上，伸手扣住他后颈，往前一带，“我数数看。”

吻落下来，带着烟草和江风的腥咸，像一场无声宣判。

（七）

游艇靠岸已是凌晨，张桂源喝了酒，不能开车。司机把两人送回张桂源的公寓——陆家嘴顶层，四百平，空得像展厅。

门一关，张桂源就把陈奕恒按在玄关的镜子上，声音低哑：“我后悔了。”

陈奕恒喘着气，“后悔什么？”

“当年不该放你走。”

镜子冰凉，陈奕恒却觉得浑身烧起来，“张桂源，你弄疼我了。”

男人动作一顿，手指松了力道，唇却贴到他耳后，“那就记住，这是属于我的疼。”

（八）

后半夜，陈奕恒失眠。他轻手轻脚走到客厅，落地窗外，东方明珠正好熄灭最后一束灯。

茶几上摆着一份剧本大纲，署名栏写着：

编剧——陈奕恒、张桂源。

他伸手想抽走，却听身后声音幽幽：“别动。”

张桂源倚在走廊阴影里，手里握着一杯水，目光清醒得不像喝过酒。

“那本子，我让人立项了，S+级，投资六个亿。”

陈奕恒咬牙：“你疯了？那是我们当年的——”

“旧情史。”张桂源接话，走过来，把水杯递给他，“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见，我爱你，也恨你，两种情绪都值钱。”

（九）

项目启动会那天，陈奕恒在会议室看见主演名单——男主定了新晋影帝，女主却是他当年最好的朋友，林笙。

林笙私下给他发微信：

【我听说是张桂源亲自点名让我来，你俩复合了？】

陈奕恒盯着屏幕，指尖冰凉。

当晚，他第一次主动敲开张桂源的门。

“把林笙换掉。”

张桂源刚洗完澡，发梢滴水，顺着锁骨滑进浴袍，“理由。”

“她知道我所有过去。”

“巧了，我也知道。”张桂源抬眼，笑得极淡，“我还知道你左腰有颗痣，怕痒，喝美式会心悸。”

陈奕恒喉咙发紧，“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写一场戏——”张桂源走近，用毛巾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男主在雨夜把分手五年的恋人堵在车里，亲口说‘我从来没放你走’，拍一遍，过。”

陈奕恒心脏骤停。那正是他们当年分手时的原话。

（十）

拍摄那天，片场人工降雨，雨量大得夸张。

影帝站在车外，台词刚出口，陈奕恒就冲出监视器，一把拽住张桂源，“你疯了？这是公开处刑！”

张桂源任他抓着，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淌，“陈编，戏是假的，痛是真的。”

“你赢了。”陈奕恒声音发抖，“我认输，我留下，别再折腾别人。”

张桂源伸手，指腹擦过他眼尾，低低地笑：“早这样，多好。”

（十一）

杀青宴那晚，张桂源喝多了，难得没摆冷脸。

地下车库，他靠着车门，把头埋进陈奕恒肩窝，声音闷而软：“别离开我，第二次我受不了。”

陈奕恒心里某根弦，嗡地断了。

他抬手，回抱男人，掌心摸到那道熟悉的肩胛骨，像摸到五年空白的自己。

“张桂源，”他轻声说，“我们重新开始，但这一次，别再查我手机，别再锁门。”

男人沉默很久，点头：“好。”

（十二）

三个月后，剧播出，爆火。

大结局那夜，张桂源把陈奕恒带到江边，新建的观景平台空无一人。

“你看。”他指向对岸LED巨幕——

【陈奕恒，生日快乐】

字幕下方，是剧组片头截图，男主雨中告白那一帧。

陈奕恒愣住，他生日在下周，自己都快忘了。

张桂源从背后拥住他，声音低而稳：“五年前，我没能给你仪式感，现在补。”

江风猎猎，陈奕恒回头，吻住他。

这一次，没有烟草味，只有彼此。

（十三）

后来，源昇传媒上市，张桂源把百分之五的股份划到陈奕恒名下。

文件签署那天，陈奕恒笑：“不怕我卖了跑路？”

张桂源把笔塞进他手心，眉眼淡淡：“你跑，我就再追一次，反正我有钱，有时间，还有——”

他俯身，在陈奕恒唇边落下一吻，“对你，永远不死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