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骨哨
彼岸花田烧得正烈,血色花瓣混着灰烬漫天飞舞,落在翛䲿银白色的长发上,像落了场猩红的雪。他靠在断裂的石柱上,左蓝右黄的异瞳半眯着,胸口的伤口还在淌血,染红了玄色的鬼王袍,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碎玉,是烨宸送他的成年礼。
“翛䲿大人!快走!”郾溟提着骨鞭杀过来,紫色瞳孔里满是血丝,玄色长袍被划开数道口子,露出底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烨宸已经炸开了结界,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翛䲿没动,只是看着远处被鬼王族叛军围堵的身影——烨宸浑身是伤,玄色铠甲碎了大半,手里的长剑还在滴血,却依旧死死护着身后的空处,像在守护什么。
“他在等我。”翛䲿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破碎的笑意,左蓝的瞳孔里映着烨宸的身影,“我走了,他怎么办?”
“他说了!他断后!”郾溟急得想拽他,却被翛䲿抬手拦住。翛䲿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天翼族的圣辉,正一点点注入他掌心的光球里,金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像团跳动的火焰。
“这是……”郾溟的瞳孔骤缩,“您要创造新的魂魄?!翛䲿大人!您会耗尽力量的!”
“他需要个念想。”翛䲿的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异瞳里的光芒渐渐黯淡,“就叫他峋慾吧,带着我的圣辉,能护着烨宸。”光球里渐渐浮现出个模糊的少年轮廓,金红色的头发,像极了天边的残阳。
郾溟看着他苍白的脸,银白色长发被血黏在颈侧,胸口的伤口还在扩大,终于忍不住红了眼:“您疯了?!用鬼王血混天翼圣辉造魂,这是禁忌!”
“早就疯了。”翛䲿轻轻推了把光球,那团金红色的光芒像有了生命,绕过厮杀的人群,径直飞向烨宸身后。他看着光球消失的方向,异瞳里闪过一丝温柔,“告诉烨宸,别等了。”
话音刚落,叛军的骨箭破空而来,直指翛䲿的后心。郾溟想也没想就挡在他身前,骨箭穿透了郾溟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
“翛䲿大人!走!”郾溟捂着伤口嘶吼,紫色瞳孔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翛䲿终于动了,他捡起地上的骨哨,塞进郾溟手里,那是枚黑色的骨哨,刻着鬼王族的图腾。“吹这个,能唤来影卫。”他的指尖最后一次拂过郾溟的伤口,金红色的圣辉闪过,伤口竟渐渐止血,“照顾好峋慾。”
说完,他转身冲向叛军最密集的地方,银白色的长发在血色中翻飞,左蓝右黄的异瞳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种近乎毁灭的决绝。骨鞭在他手中化作流光,所过之处,叛军尽数化为灰烬,却也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量。
烨宸疯了一样杀过来,玄色铠甲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谁的,灰眼睛里只剩下翛䲿的身影:“翛䲿大人!跟我走!”
翛䲿却笑了,像朵濒死的曼陀罗,他抬手想碰烨宸的脸,指尖刚碰到对方的铠甲,就无力地垂落。“烨宸,”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忘川谣……还没唱完呢。”
烨宸抱着他不断变冷的身体,跪在彼岸花田里,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想把自己的力量渡给对方,却被翛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
“别白费力气了。”翛䲿看着他,异瞳里的光芒彻底熄灭,“记住……别找我。”
最后一片血色花瓣落在翛䲿的脸上,像给这张苍白的脸盖上了层殓布。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漫天飞舞的灰烬里,只留下枚黑色的骨哨,落在烨宸沾满血的手心里。
郾溟捂着伤口站在远处,看着烨宸抱着空气跪在田里,像尊没有灵魂的雕像。他握紧了手里的光球,金红色的光芒在掌心跳动,那是翛䲿用命换来的念想。
后来,彼岸花田的灰烬里长出株金红色的植物,风吹过时,叶片摩擦的声音像支破碎的歌谣。烨宸在田边守了百年,把那支骨哨吹得通体发亮,哨声凄厉,却再也唤不回那个银发异瞳的少年。
再后来,有个考古队在彼岸花田的遗址里挖出块石碑,上面刻着段残缺的乐谱,旁边写着“忘川谣”三个字。石碑的角落有行小字,是用鬼王血写的:
“圣辉碎时,骨哨响处,吾魂归矣。”
考古队的领队是个白发老人,他看着乐谱,突然老泪纵横,颤抖着抚摸那些刻痕,像在触摸某个遥远的梦。他的孙子站在旁边,看着石碑上的字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后来他把这段乐谱谱成了歌,取名《忘川谣》。
歌里唱:“忘川河畔彼岸花,开了又谢几千年……蓝瞳藏着旧月色,黄瞳锁着未归人……”
没人知道,那句没唱完的尾音里,藏着个被风吹散的名字。
也没人知道,有个金红色头发的少年,总在听到这首歌时,耳后会浮现对小小的翅膀,胸口发疼,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更没人知道,某个深夜的直播镜头里,当沈翊唱到“骨哨响处”时,秦烟耳后的碎发轻轻颤动,他下意识地摸向领口,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枚黑曜石凤凰胸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在无声地应和着那句歌词:
“吾魂归矣,吾爱……勿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