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温客行在廊下踱了半宿，指尖捏着酒壶却一口未沾，眼尾的红痕比酒色更烈。第五日天刚泛白，他终是没忍住，掀帘进了屋。

周子舒蜷在榻角，侧脸陷在阴影里，颧骨凸起得有些硌眼，嘴唇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听见动静，他睫毛颤了颤，睁眼时眼神空茫得像蒙了层雾。

“你是谁？”他哑声问，喉咙里像卡着砂纸。

温客行心口猛地一缩，攥紧了拳才没让声音发颤：“鬼谷，温客行。”

周子舒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鬼谷……我为什么会在这？”

“你是晋王送来的贡品。”温客行别开眼，瞥见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语气硬了几分，“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衣袖。周子舒的手凉得像冰，指尖微微发颤：“贡品？我……我叫什么名字？”

温客行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周子舒眼里满是真切的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这模样，倒比之前的倔强反抗更让他心慌。

“你叫周子舒。”他一字一顿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涩意。

周子舒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拧得更紧，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他闷哼一声，手捂着额头滑坐回榻上。

温客行迟疑片刻，终是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粒药丸：“吃了。”

周子舒警惕地看着他，没接。

“放心，毒不死你。”温客行自嘲地勾了勾唇，“死了，谁替晋王偿命？”

这话倒让周子舒松了些防备，他抬手接过，就着温客行递来的水咽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四肢百骸，头竟真的不那么疼了。

“多谢。”他低声道，眼神依旧空落落的。

温客行站起身，背对着他：“想吃东西了，就叫人。”说完，大步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烫人的东西。

廊下，顾湘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主人，他肯吃药了？”

温客行嗯了一声，望着远处的云雾，半晌才道：“阿湘，去弄点清淡的粥来。”

顾湘愣了愣，随即笑道：“好嘞！”

屋里，周子舒望着温客行离去的方向，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好像空了一块，有风呼呼地往里灌。他总觉得，忘了的那些事里，藏着比头疼更难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