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窦明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就见魏廷瑜向她走来:“常听京中官妇夸赞,五小姐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无一不精,今日一见更是温婉端庄,女子向来以柔顺为美,五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呀!”
看他努力做出风度翩翩的样子走到自己面前说些废话,窦明有一瞬的无语,自己的意思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啊,不过也没必要和他解释什么,只直白的坦述
窦明:对母亲来说,姐姐会,我不会,便是无用
窦明:‘虽然我现在已经不这么觉得了’
魏廷瑜立马一脸不赞同道:“这太狭隘了…”
窦明拿出耐心听完他一番箭和树枝的有用无用论,发现他虽然没什么优点,这番话倒也有点道理,于是缓和了心里对他配不上自家姐姐的愤然,对他点头表示赞同
却不想他突然向自己这边靠过来,窦明微皱着眉头往后退,在他要碰到自己时仰头猛的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魏廷瑜收回手尴尬的说道:“头上…有树叶…”
窦明面无表情的抬手摸索着拿下发间的绿叶,然后对着魏廷瑜行礼告退了
等到大家齐聚到茶厅,窦明下意识选了个离魏廷瑜最远的位置,她不喜行为随意对待女子的人,因此对刚刚魏廷瑜出于好意却毫无规矩的行为,有些不适,也就不想离得太近
王映雪示意丫鬟端上来两个虎符:“两个丫头特意为两位公子亲自绣了虎符,就是为了讨个好兆头!”说完把虎符拿给魏廷珍看
魏廷瑜拿着其中一个夸赞:“哎呀!这个刺绣与螺钿,这是相当地精美啊!”
王映雪一脸骄傲的说:“这是明儿绣的,她的针脚啊细致些,这是昭姐儿绣的…”然后一把塞给魏廷珍一个龇牙咧嘴的虎符
魏廷珍哑口无言的打着圆场:“这个虎符…额…也是个虎符”
旁边的窦明看着虎符上的大小眼,小声钦佩道:“姐姐,你的虎符…嗯…我以为我够随意了,没想到还是你更勇敢些!”
窦昭在一旁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就这技术了,不过你的那个也不随意啊,挺精致漂亮的。”
窦明打眼一瞧就发现自己那个虎符不一样了,无奈的移开视线
窦明:那虎符我交给母亲的时候不长那样,恐怕是母亲觉得简单了些就自作主张找人添饰了一下
窦昭听了恍然点头,她就说明妹妹的随意发挥过头了,原来是这样
待两人说完悄悄话,发现两个虎符已经到了对面两人手里,魏廷瑜内心如何自信且不提,两人面色纠结的看着对方手中的虎符,影响不到姐妹两喝茶休息,没人注意到王映雪与贴身奴婢的眼神交流,就见她让人领了两位公子出去赏景,魏廷瑜走之前还意味不明的看了窦明一眼,被她故意忽视掉
送走其他人,窦明跟着窦昭一起去厨房备膳,看着游刃有余处理杂务的姐姐,眼睛里的星星都要冒出来了,拿起了自己准备的器皿
窦明:宴请勋贵,宴席最为讲究,姐姐竟能如此面面俱到,那你看我这些装果物用的器皿选的可对?
话刚说完,就见一丫头撞上窦昭,把她衣裙弄脏了,看着母亲的嬷嬷坚持拉窦昭去换衣服,窦明觉得不对劲,连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窦明:我来陪姐姐同去吧!还能遮挡一二
说完窦明上前准备拉开周嬷嬷,被她一把拦住:“不用不用…”
周嬷嬷慌乱又给不出一个好的说法,被素心硬是拉开了抓着窦昭的手:“四小姐若要换衣,自有我等伺候,周嬷嬷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窦昭:“拉我换衣服,又不让窦明跟着,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窦昭说完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发现邬公子虚弱的躺在床上,联想到昭世录中关于邬善的词,一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
眼见周嬷嬷还要装傻,窦昭一巴掌扇过去:“还敢遮掩!你们本算计着孤男寡女,换衫撞个正着我便不得不嫁!可没想到魏廷瑜居然和邬善换了虎符,邬公子有肺疾,沾了鳞粉会要了他的命!”
窦明:邬公子来庄上做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跟邬家交待!
窦明也急了,这事一看就是自己母亲惹出来的,若到最后闹出了人命,又要如何收场…
窦明:还不赶紧照姐姐说的去做!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按窦昭说的把邬善抬到了后院空地上,正在这时,宋墨闯入庄子,听闻邬善出事,带着人就往后院而去,途中经过了准备带着人去验收成果的王映雪她们
一群人呼啦啦的赶到了后院,就见窦昭正举着针准备扎下去,被宋墨一把拉开
王映雪:“窦昭!胆大包天!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与邬公子拉拉扯扯衣衫不整,你要做什么,快起来!”
窦明:邬公子的病犯的蹊跷,姐姐正要给他下针
窦明蹲在窦昭旁边替她解释,被王映雪一把拉了起来推到一边“若真是要下针,也该由大夫来!男女有别,你做出如此失节失礼之事,若真是要传出去,窦家的颜面要往哪儿搁!来人把邬公子给扶起来!”
窦明:母亲!救人要紧!
窦明拉住王映雪劝道,这一切都是母亲自己惹出来的,她怎么还敢拦着姐姐救人!若是不及时救治导致人出事了,母亲只怕难逃追责
看着阻拦自己下针的众人,窦昭扬言时间不等人,医者赶过来需要时间,而邬公子等不了那么久了,在说服了宋墨之后,由他帮助下,屏风后的窦昭终于能专心救人
窦五爷赶过来斥责宋墨,被他以邬公子发病窦家难逃干系堵住口,窦明也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提醒她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随着邬公子一口血喷出,场面更加乱成一团,崔老太太不得不挺身而出,阻止了两方刀剑相对的情势。时间拖到现在,窦昭也下针完毕,邬善最后一淤血喷出时大夫也赶来了,通过他的诊断确认邬公子无事后,窦明立刻上前给窦昭擦汗,之前在庄子上她做惯了这事,也顺势从王映雪身后溜出来
惊险的一天结束了,窦昭和王映雪因为这事针锋相对一阵后分开,面对王映雪信誓旦旦一定会把窦昭嫁入魏家的言论,窦明躲在一旁都听到了,她看着姐姐往五伯和父亲在的院子走去,内心焦灼的跟了上去
其实这个家里,父亲做的决定不算,母亲做的决定也能不算,但五伯父做下的决定,没有人能违抗,所以窦明担心姐姐惹怒他,会受伤
果然在窦昭一番顶撞后,窦五一巴掌把窦昭扇到了地上,窦明想起上次母亲打自己的那一巴掌,心想长辈们总是这样,当你不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又讲不出道理来说服你时,就只会动手,立马上前要去扶窦昭
窦明:姐姐!你没事吧?
然后又看向窦七爷
窦明:父亲!你才是我们的爹,你倒是说句话啊!
窦七才回过神来,推了一把窦五:“五哥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打孩子干什么!”说完就要去拉窦昭
窦昭避开窦七爷的手,只靠着窦明伤心落泪道:“这么多年来,爹真是一点都没变,我们明明是爹的女儿,婚嫁之事为什么要由五伯做主!”
“孽障,你们给我让开!”窦五爷气急,又要对窦昭动手,窦明立马挡在窦昭身前一把抱住她,想要用自己的背来接五伯父的巴掌,窦七眼看着两个女儿都要被五哥打了,急得上前牵制住他的手臂,两人纠缠到一起谁也不让谁
崔老夫人:“够了!”
崔老太太和妥娘从门口走进来,第一时间扶起了跪在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个姑娘,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人有没有伤到,轻轻抚了下窦昭被打的脸颊:“没事吧?”
崔老夫人:“婚嫁关乎寿姑一生的喜乐,你们就这么随意决断了去?当她是当铺抵卖的物件吗?”
崔老夫人:“那魏廷瑜是什么人?青楼留名,满府女使,家产迟早败光的主!这门亲事,谁定的,谁去退了!”
窦七爷连忙解释道:“母亲,我和五哥都不是这个意思…”
窦五爷一把拉开弟弟:“是又如何?如今我才是窦家的家主,未嫁从父,夫为妻纲乃天道纲常………”
崔老太太反驳道:“通义有言,父为子纲,父不慈而子奔他乡,夫不正则妻可改嫁,什么时候说过女子理应受迫服从?”
窦五爷和窦七爷被老太太问得哑口无言
窦昭:“祖母,别气坏了身子,我们走!”说完就要带着窦明一起扶祖母回去
几人刚转过身去,就听得窦五爷的声音响起:“母亲,你与父亲不协,孤苦怨愤,所以就把窦昭养成这样,来害窦家吗!”
听到这话,窦昭窦明惊讶的转身看向五伯,老太太笔直的身板一下子萎靡了下去:“你说什么?”
外头王映雪却想着火上浇油,她气愤窦明帮窦昭的举动,所以气焰更加嚣张的走了进来,用窦七爷一片纯善孝心得来的嘉奖令,激得老太太连七爷这个儿子都不想看到了
崔老夫人:“你以为到了府里,窦昭就任你们摆布了?但凡我还有口气在,窦昭就随我留在田庄!魏家要敢来提亲,且看他进不进得了我庄子的门!”说完把嘉奖令往地上一扔,带着人就走
王映雪带着人追了上去,老太太气冲冲回房不搭理她,窦明因为捡嘉奖令慢了一步,就见窦昭回身直面王映雪
窦昭:“当年你害死我娘,夺走我的家,伤害算计我,看在明妹妹的面子上,我都未与你计较,自我回了田庄后再未与你相争。”
王映雪冷笑道:“你一日未出嫁,我这个窦家的当家主母就做不安生!你在这个家里一天,我女儿就学不会她该向着谁!”
窦昭:“祖母是我至亲至重之人,你若再敢算计,让她伤心,我定让你心碎百倍!”说完就被老太太叫了回去
王映雪带着得意的笑容转身,就见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窦明,看着被她抓在手心的东西,放缓语气想要说服她一般:“明儿,你还拿着这东西做什么?反正也不需要了。你看到了,你的好祖母只顾念着那窦昭,何曾看过你一眼啊,母亲才是全心为你筹谋的人。”
窦明:母亲是在为我筹谋吗?明明是为了你自己,恐怕若是能用得上,母亲也会像今天利用父亲的孝心一样,把女儿也当作一种手段来为你自己谋求好处!
窦明看着眼前格外陌生的母亲,她一直以为母亲对父亲有情,所以对父亲的立场格外在意,没想到今天却只见到了她的利用……
王映雪:“你懂什么!若真让你祖母带着窦昭回府,这府中根本不可能再有我们母女两的立足之地!”
窦明:这么想的只是母亲你!祖母对我很好,姐姐对我也很好!在这个家里,会让我觉得没有立足之地的人,只有母亲!您还不明白吗?您每害一次昭姐姐,每针对一次祖母,都会让我羞愧到恨不得去死!
窦明对着王映雪大吼出声,眼泪终是没忍住掉落下来,从她小时候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害死好友夺取了别人的夫君后,她恨不得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出生,是带着罪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