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窦昭一把甩开了王映雪的手，朝担忧看着自己的窦明摇了摇头，随后不卑不亢的朝窦五爷道：“五伯请见谅，我和姐妹们身着素衣，并非存心怠慢，只是衣着奢华着实不妥！”
窦五爷看了窦昭一眼，疑惑问道：“何有此说？”
窦昭直言：“自去年起四方天灾不断又战争四起，年初，皇上皇后自减珠玉丝绸用度，号召百官不可铺张浪费，如今听闻五伯即将升任礼部堂官，升迁的明旨尚未下达便高调铺张，只怕会惹朝敌编排。”
窦五爷犹豫片刻后道：“确实如此，这一点，我倒是疏忽了。”
王映雪还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窦昭，于是开口：“这节庆里，就是平头百姓都会穿着鲜艳，就是为了图个吉利，怎么昭姐儿又扯到国家大事去了？”
窦昭还未开口，众人身后传出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能在官家闺秀中听到如此敦本务实之语，着实罕见。”
来人身着青衣，身姿挺拔漫步而来，众人见之只觉眼前一亮，赵蔁如忍不住询问这人是谁，苗安素却也不知，王映雪轻推了窦明一下，示意她在来人面前多表现下自己，窦明垂眸轻举团扇遮住半张脸，只当没懂自己母亲的暗示，来人欣赏的看着窦昭夸赞：“不愧是四小姐！”窦昭点头见礼
“邬公子，别来无恙啊！”窦五爷态度亲和的接待来人，问道：“邬阁老可安好？”
“祖父身体一向安好，邬善待祖父提前恭贺窦五爷、窦七爷！”邬善一一向窦五和窦七行礼，而后似特意转向窦昭一般，对女眷们行了一礼，回礼间，王映雪嗔怪的看了窦明一眼，心里怨她不中用，被窦昭抢了风头。
窦明并不在意，窦昭就更不会在意了，各自见礼后，人群转移到厅内，王映雪听从窦七爷的话，带着窦明去换衣服，走前还和窦昭互瞪了一眼，谁也不让谁的样子。
府内忙着更换那些华贵装饰，窦明也换了身平素惯常穿的衣裳，一身轻松的走向廊桥前等着自己的母亲
窦明：“母亲，我们走吧。”
“明儿我问你，方才你在门口和那窦昭拉拉扯扯的，在做什么？”王映雪一见窦明就开始先质问上了
窦明顿了一下，眼带迷茫的看着母亲
窦明：“我不过…就与姐姐叙叙旧。”内心却明白，可能又要被母亲说道了
果然，一听这话，王映雪当即对她吼着：“她不曾把你当妹妹，你可倒好，上赶着认人家做姐姐。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否则，我费那么大的劲把邬公子请来做什么？”
窦明这才理解母亲的意思，她的脑海中快速划过另一抹身影，不及多思就语气带无奈的看着母亲
窦明：“可是女儿对邬公子…”
“住口！选夫择婿…你的意愿是最不要紧的！那邬公子出身高门，人又善良上进，是夫婿的不二人选！”王映雪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于是强硬的开口打断她，只需要她明白，按照自己说的做就好。
窦明听到母亲的话，知道现在没有自己反驳的余地，况且…自己心中的那抹身影，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了，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了，他的记忆之中，可还有自己？于是只能点头对着母亲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王映雪：“你刚及笄，年华正好，今晚啊，可一定要给娘争一口气，知道吗！”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面上却露出喜意，伸手握住窦明的双手，亲热的看着她
窦明看着母亲很是期待高兴的模样，也不忍违背她的意思，只能点头应下，反正那邬公子从刚才就没注意到过自己，母亲的打算或许得落空了，左右不过是结束后被责骂几句，她已经习惯了…
王映雪带着窦明回到待客厅之时，尚不知那边厢窦昭与邬善已经经过了一轮各不相见的来往，还顺带教训了一番无礼之徒
窦昭三人打定主意当衬托红花的绿叶，却不知窦明也没打算听王映雪的话乖乖当出头的红花，一坐下就往窦昭三人那边靠，眼巴巴的盯着窦昭喊着：“姐姐！”
窦昭三人与她也是许久没见了，之前虽然日常往来书信很频繁，却见不到面，陡然一见就是她刚刚那副盛装打扮的模样，还有一股子陌生感，如今见她这副依赖亲近的样子，当即头挨着头的笑起来，还要小心捂着嘴，不让王映雪察觉到动静。
窦昭：“明妹妹，在这一切可好？还是这副模样更像我所认识的小姑娘。”
赵蔁如:“对对对！刚刚看你那样我都不敢认呢！”
苗安素则只在一旁点着头，内敛的笑看着她
窦明：“一切都好，只是没有庄子上自由罢了，没有姐姐们一起玩，整天被母亲关在房中学习琴棋书画，憋闷的很…还好母亲没办法太限制乳母的出入，我才能时常往庄子上去信呢。”
窦明叹息着，脸上的快乐也隐没了下去
窦昭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屏风那边窦五爷却提起对对子，见邬善第一个上前提笔，王映雪立马盯着屏风后的窦明，见状，几人立马端正坐好。
邬善写完后，就有奴仆端着笔墨越过屏风，首先朝窦明走来，窦明感受着另一面王映雪紧盯着的目光，原本想藏拙的念头也只能无奈的打散，拖她母亲这几年紧盯着她，把她牢牢看在闺房中学习的福，对对子这事倒也是她勉强能应付下来的，只是母亲一直往自己这儿放纸条，姐姐又明显不想显于人前，窦明写字的手都开始酸了。
她一个人在这写写写，其他三人倒是吃吃喝喝的好不开心，窦明低沉着眉眼，放下手中的笔不想再写了，正好这时邬善提起窦昭，让她也来出一次对子，被醉醺醺的赵蔁如出面应下，不妨引出了人群中的败类，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窦明：“无耻之徒！”窦明小声斥骂
在窦七爷和各位公子们偏颇的言语下，窦昭气愤难当，冲过屏风便提笔落扇讽刺于众书生，窦明和赵蔁如三人凑在一起，眼睛冒星星的盯着自己姐姐，只觉仿佛有光落在她身上，这就是她所崇拜向往的榜样！
窦昭当堂表示思过告退，赵蔁如和苗安素也紧随其后，窦明刚想挪动脚步，就见王映雪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压迫与强势，窦明迟疑了一会，却还是顶着母亲的眼神追了出去，见窦昭气冲冲的带着人往前冲，直追的她开始气喘才在门口见到带着两个丫鬟的窦昭一人
窦明：“姐姐…你没事吧？别生气了，那些人，多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不配让姐姐为此生气！赵表姐她们呢？”窦明站在门边顺着气，担忧的望向窦昭
窦昭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忍不住微微一笑：“放心吧，明妹妹！我没事，倒是你，竟然真的跟着我们出来了，你母亲又该罚你了！”
窦明：“母亲要罚就罚好了，这么多年，不管是抄书、打手板…甚至是跪祠堂挨饿，我都习惯了。我真觉得母亲她想要的不只是一个女儿，更是一个能完全按她的意思去做的傀儡。可我是人，我明白对错，更有自己的喜恶，做不了她手里的木偶娃娃！”
窦明略显激动的说完，上前拉起窦昭的手，从怀中递给她一朵通草花做的白玉兰，随后低垂着眼眸不敢再抬眼看她，转身离去
素兰：“这是玉兰花？就和四小姐娘亲院子里那棵树上的花一模一样！可是五小姐为什么匆匆追来，送上一朵玉兰花后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窦昭看着手中洁白的花朵沉默半晌，才缓缓回道：“明妹妹…原来她知道了，这花或许不是送给我的…”而是给她娘亲的，来自一个或许也很无辜却又不得不歉疚的姑娘。窦昭将花收入怀中，她想，可能娘亲也会收下它的，因为那个单纯又赤诚的人和王映雪不一样。
窦明送完花后，就悄声回到了宴席之上，王映雪见她回来，脸色好上了些许，给了她一个之后再算账的眼神，便又投入进杯筹交错中。
直至夜深人散，窦明略微疲乏的被王映雪拉着又说教了几句，却没有立刻罚她，而是开口赶她回去：“好了好了，今天真是累死了，事情明天再找你算，快回房去，没事就待在房间别出来了！”
窦明悄悄打量着她脸上潜藏的焦躁，直觉母亲这样的反应不对劲，往常她见自己跟着姐姐就会很生气的骂她不争气，罚她思过也从不隔夜，今天是怎么了，看母亲这样子，是有比和姐姐较劲更让她着急的事？
窦明：“那母亲，我回房了。”窦明乖顺的应和着王映雪的话，脚步平缓的假装离开，却掉头藏在了不远处的花丛中盯着她
就见母亲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之后，焦躁难安的在厅中走来走去，等了许久，直到窦明站得脚都酸了想着坐下歇歇时，一个略带滑稽的身影冲了进来，嘴里还喊着姑母
只见来人一把扑倒在了自家母亲脚下，脸上还带着伤，她借着草木遮挡小心翼翼的走近了些，就听他开口：“姑母！完了！”
王映雪看着来人狼狈的模样，气急问道：“你…你这是怎么搞得呀！你个七尺男儿还带着人，怎么被一个小丫头搞得这么狼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