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契

时光流逝，天光一寸寸暗下来，窗纸上的树影由翠转墨，最终融进夜色。

药碗见底时，小燕子的脸已经皱成了包子褶。

永琪眼疾手快地将酸梅塞进她嘴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柔软的唇瓣。

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了苦涩的药味。

小燕子含着梅子含糊不清地说：“牡丹姐真厉害，连腌梅子都这么拿手。”

永琪正用棉花蘸着玉红膏，闻言轻笑：“你如果喜欢，改天我向她讨教方子。”他俯身凑近，小心翼翼地给伤口上药，“以后你想吃多少我都给你做。”

烛光摇曳中，小燕子突然注意到永琪眼下的青黑。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眼此刻布满血丝，下颌线条比往日更加分明。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由自主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你怎么瘦了？”指尖触到微微凹陷的面颊，小燕子的声音突然发颤，“这两天是不是都没睡好？”

永琪偏头蹭了蹭她的掌心：“我没事。”他继续专注地上药，“别乱动，当心碰到伤口。”

小燕子乖乖坐直，目光却黏在永琪脸上移不开。

白日里牡丹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急成那样，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小燕子看着眼前人轻颤的睫毛，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满得要溢出来。

“发什么呆呢？”永琪收起药罐，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小燕子突然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永琪！”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却格外响亮，“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永琪僵在原地，手中的药罐差点跌落。

怀中人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带着淡淡的药香。他缓缓收紧手臂，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我也是。"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请你为了我，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说不下去。

那日的恐慌又席卷而来——暴雨中的树林，陡坡下的血迹，她苍白如纸的脸…

永琪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我真的害怕极了，我现在根本不敢离你太远，生怕一个不注意，你又会受伤……你知道吗？那天的我知道了你在林子里迷路，恨不得把我自己千刀万剐……”

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捂住他的嘴。

“呸呸呸！”小燕子急得直跺脚，“不许说晦气话！那只是个意外！”她捧住永琪的脸，发现掌心一片湿润，“不是你的错…”

永琪抓住她的手腕，泪水滑过两人交叠的皮肤：“就是我的错，如果那日我提早去接你，说不定你就不会进林子，就不会摔下坡，就不会受伤。”

小燕子用力摇头，反驳道：“你又不是那个…军师「吴用」，你怎么能知道我会什么时候有危险呢？”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再说了！我小燕子也是会点功夫的好吧，这次纯属意外！”

“小燕子，你好厉害，居然连「吴用」也知道。”永琪被她逗笑。

小燕子窘迫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之前听小凳子讲书的时候听过，不过真奇怪，怎么会有军师叫「无用」呢？「无用」不就是没有用的意思吗？”

永琪被她逗得嘴角微扬，但眼底的阴翳未散：“小燕子，你要答应我，这种意外不许再发生了。”呼吸交错间，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就当我求求你，你绝对绝对不可以离开我，好吗？再也不会有下次。”

“好好好，我向你保证。”小燕子竖起三根手指，“我也和紫薇和尔康一样，石头烂了也不分开！不过…”她突然犹豫了一下。

永琪没让她说完。

他托住她的后颈，轻柔却坚定地吻了上去。小燕子瞪大眼睛，随即闭上眼揪住了他的衣襟。玉红膏的清香混着酸梅的甜腻在唇齿间蔓延，她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却分不清是谁的。

烛芯爆了个灯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个分不开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