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剪辑课
宿舍楼下的腊梅开了第一朵时，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叹气。PR软件的时间轴像条调皮的蛇，无论怎么拖拽素材，画面总是卡得厉害。手机在桌角震动，魏岚发来条消息，附了张照片——他在自习室的座位上摆了两杯奶茶，杯子上的小熊贴纸对着镜头，像是在招手。
“下节课课间来我这儿？”后面跟了个眨眼的表情包，“给你带了珍珠奶茶，正常糖的，不甜不淡刚好合适。你上次说全糖太腻，三分糖又没滋味，我特意让老板按标准来的。”
我盯着屏幕上乱成一团的剪辑线笑，指尖敲出“马上到”三个字，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风裹着腊梅的冷香扑过来，我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上周魏岚把他的灰色围巾塞给我时说的话：“冬天戴浅色围巾容易脏，我这个耐脏，你先戴着。”
跑到计算机系的教学楼，刚上二楼就看见魏岚站在走廊尽头。他穿了件深蓝色的连帽衫，手里捧着那两杯奶茶，见我过来，赶紧把其中一杯塞给我：“快捂捂手，刚在便利店热过的，温乎乎的正好喝。尝尝看，是不是你说的‘刚好’的甜度？”
奶茶的温度透过纸杯渗过来，暖得人指尖发麻。我吸了一口，珍珠Q弹得刚好，茶香和奶味融得匀匀的，甜度不多不少，像把一块方糖化在了温水里，顺顺当当滑进喉咙。“就是这个味！”我眼睛一亮，“比全糖清爽，比三分糖有滋味，你怎么这么会挑？”
他被我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笑：“上次听你念叨过一句，就记着了。早上看你朋友圈发了个抓狂的表情包，就猜你肯定跟PR较上劲了，喝点顺口的能舒坦点。”
我们靠在走廊的窗户边，看着楼下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魏岚吸着奶茶，吸管碰到杯底发出轻响，忽然指着我的手机：“是不是素材导不进去？我上次帮小李弄的时候，也遇到过这问题，得改一下格式设置。”
“你怎么什么都会？”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不是会，是踩过的坑多了，就知道怎么绕了。”他笑着夺过我的手机，飞快地翻出设置界面，“你看这里，把默认格式改成MP4，兼容性强，不容易卡。”
我凑过去看，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因为敲代码微微泛着红。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的睫毛染成了浅金色，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下节课是数学，”他忽然抬头，差点撞到我的额头，“等你下课，我去你们自习室帮你调软件？顺便带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嘴里还含着颗珍珠。
“保密。”他眨了眨眼，上课铃响了，赶紧推我往楼梯口走，“快去吧，别迟到了，我在楼下等你。”
下午的自习室格外安静，只有空调的嗡嗡声。我刚把电脑打开，魏岚就抱着个纸箱子进来了，里面装着些零散的零件——键盘、鼠标、还有个小小的散热板。“这是我攒的二手配件，”他把东西往桌上摆，“你那笔记本散热太差，剪视频时总卡，加上这个试试。”
他蹲在桌子底下插线，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露出后脑勺的碎发。我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忽然想起刚认识时，他连缝裤腿都要愁眉苦脸，现在却能熟练地组装电脑配件，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他探出头，脸上沾了点灰，像只刚挖过洞的小土拨鼠，“是不是觉得我太厉害了？”
“是觉得你太能折腾了。”我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快擦擦，跟个小花猫似的。”
他接过去胡乱抹了两把，反而把灰蹭得更匀了。我无奈地叹口气，伸手帮他擦干净，指尖碰到他的脸颊，他忽然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我。我的心跳一下子乱了，赶紧收回手，假装看窗外的腊梅。
“好……好了，”他站起身，声音有点哑，“你试试剪视频，应该不卡了。”
我点开PR，果然顺畅了很多。拖放素材、添加转场、调整音效，原本要花半小时的操作，十几分钟就完成了。“太神奇了！”我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那当然，”他得意地扬起下巴，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给你的，奖励。跟奶茶一个甜度，不多不少正合适。”
是个用硬纸板做的小相机模型，镜头是用瓶盖做的，上面还贴了张我们上次在初雪天拍的合照——照片里我裹着他的围巾，他举着手机，两个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昨天在宿舍剪视频累了，就随手做的，”他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是说想有个专属的剪辑素材库吗？我帮你建了个云盘，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存了些免费的音乐和转场特效。特意挑了些不快不慢的节奏，跟正常糖奶茶似的，百搭。”
我捧着小相机模型，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关心都藏在细节里——知道我对甜度挑剔，奶茶精准要了正常糖；知道我电脑卡，默默攒配件；知道我缺素材，偷偷建云盘还特意挑了“百搭”节奏的音乐……那些我说过的话，哪怕只是随口一提，他都记在心里。
“怎么了？”他紧张地看着我，“是不是太丑了？我手工不太好……”
“不是，”我摇摇头，眼睛有点热，“是太好看了，我很喜欢。跟这杯奶茶一样，让人觉得舒服。”
他松了口气，挠挠头笑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把他的酒窝都染成了金色。我忽然觉得，那些复杂的剪辑技巧、难懂的软件设置，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因为我知道，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总会有个人蹲在桌子底下，认真地帮我解决，用他笨拙又真诚的方式，陪我一点点往前走。
傍晚去食堂吃饭，魏岚非要给我买糖醋里脊。“多吃点，”他把盘子往我这边推，“正常糖奶茶喝着舒坦，配点肉更得劲。你这几天熬得眼圈都黑了，得补补。”
“你也吃啊，”我夹了块肉给他，“你们系的编程大赛不是下周开始吗？你也得好好吃饭。”
“我没事，”他扒拉着米饭，忽然抬头，“等你剪完作业，我们去拍腊梅好不好？我妈说腊梅的花期短，再不去就谢了。到时候给你买烤红薯，要那种甜度刚好的，不齁人。”
“好啊，”我点头，“到时候用你帮我调的电脑剪个小视频，就叫《自习室的冬天》，BGM就用你找的那些‘百搭’音乐。”
“那得把我拍帅点，”他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不然我就把你的素材偷偷换成表情包，加个不吵不闹的音效，跟正常糖似的，让人又气又笑。”
我被他逗得笑出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暖暖的。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哪怕在最冷的冬天，只要想到他蹲在桌子底下帮你插线的样子，想到他手里捧着的那杯正常糖奶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刚刚好，不冷不热，不甜不淡，舒服得让人想叹口气。
回到宿舍，我把那个小相机模型摆在书桌上，刚好对着电脑屏幕。晓曼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魏岚这手艺可以啊，就是这瓶盖镜头有点眼熟，是不是他上次喝可乐攒的？”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上周他确实总往我桌上放可乐瓶，当时还以为他嘴馋，原来是在偷偷攒材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比正常糖奶茶还多了点熨帖的滋味。
“你俩啊，”晓曼摇摇头，“真是把日子过成了温水煮茶，不疾不徐的，刚好。”
我没说话，只是点开那个云盘，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分类着素材。最新的一个文件夹名叫“腊梅拍摄计划”，里面存着几张照片——是魏岚今天中午在楼下拍的腊梅，还标了最佳拍摄角度和时间，旁边用括号写着“拍的时候记得带正常糖奶茶，解渴又不腻”。
窗外的月光落在屏幕上，我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这个冬天的“刚好”，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