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相认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唐舞麟的目光落在古月脸上，那层刻意涂抹的灰黄粉末遮不住她眼底的光，哪怕改了眉形、画了细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刻在骨血里的熟悉，是无论多少次擦肩而过都能瞬间捕捉的气息。

古月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指尖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工装的袖口——她太大意了，竟然在情绪波动时没控制好气息。

“传灵使大人，抱歉唐突了。”她刻意压低声音，让语调显得干涩而恭顺，完全是一副普通员工撞见高层的惶恐模样。

唐舞麟没有移开目光，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向前走了一步，阴影将两人笼罩，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你怎么知道我是传灵使？”

古月的后背瞬间绷紧。

她当然知道。她记得他第一次以传灵使身份出现在联邦会议上的样子，记得他胸前那枚象征地位的龙纹徽章，记得传灵塔内部文件里对他的隐晦记载。可这些，都不能说。

传灵塔从未公开过他的具体职位，对外，他只是千古东风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助手，一个负责处理杂务的年轻魂师。除了核心层，很少有人知道他“传灵使”的身份。

“我……”古月的大脑飞速运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魂导零件，“是听同事说的。他们说，能自由出入核心区的，除了分部的几位长老，就只有总部来的传灵使大人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既符合她“新员工”的身份，又解释了消息来源的模糊性。

唐舞麟盯着她，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似乎要穿透她的伪装，看到她真实的想法。他当然不信。以古月的谨慎，绝不会仅凭一句传言就下判断。她认出了他，不仅认出了他的身份，甚至可能……猜到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刚才在工部工坊外的失态，是不是被她看到了？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古月知道了养父母的事，以她的性子，会不会做出冲动的事？

“是吗？”唐舞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古月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拂过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新来的设计师？叫什么名字？”

他的指尖带着魂力的温度，擦过耳廓时，古月的身体瞬间僵硬。那熟悉的触感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史莱克的训练场上，他也是这样替她拂开汗湿的头发，笑着说“古月你又走神了”。

“唐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依旧恭顺，“负责机甲维护的。”

“唐月……”唐舞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倒是个好名字。”

他转身，不再看她，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淡漠：“核心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尽快离开。”

“是。”古月低着头，看着他的靴子消失在走廊尽头，直到那道金色的魂力波动彻底远去，才缓缓抬起头。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才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在走钢丝。唐舞麟显然起了疑心，但他没有戳破，甚至刻意替她掩饰了过去。

为什么？

古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认出了她，却选择了假装不认识。他知道她在撒谎，却没有追问。

难道……他也在顾忌着什么？

通风管道里的风吹过，带着反应堆的能量气息，冰冷而危险。古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

不管唐舞麟的目的是什么，这里都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已经暴露了太多，再停留只会更加危险。

她转身，快步走向员工通道，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唐舞麟站在走廊的拐角，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传灵使徽章的边缘，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古月为什么会在这里？以机甲设计师的身份潜入传灵塔，她想查什么？

还有养父母……他们和古月之间，是不是已经有了联系？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唐舞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他不能慌。

现在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无论是对古月，还是对养父母，任何一点冲动都可能毁掉所有。

他必须更快一点。必须在千古东风察觉之前，查清养父母被囚禁的真相，找到传灵塔与邪魂师交易的证据，拿到能让魂兽复兴的关键……

还有，保护好古月。

唐舞麟睁开眼，金色的眼眸里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迈开脚步，朝着工部工坊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