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

工读生宿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沉默。屋里比记忆中整洁了太多,原本漏风的窗户换上了新玻璃,墙角的蛛网被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摆上了一盆从后山移来的绿萝,叶片上沾着新鲜的水珠。

这是唐舞麟他们四个一点点收拾出来的,带着少年人笨拙的用心。

可此刻,这点温馨却压不住空气中的尴尬。

古月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上洗得发白的条纹。唐舞麟站在屋子中央,双手背在身后,像个等待宣判的学生,反复念叨着:“你看,星斗大森林里的晶甲地龙,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只了,它们的蛋壳需要生命之湖的水汽才能硬化……还有冰蚕,幼体根本扛不住现在的干燥气候……”

他越说越急,像是要把所有魂兽的困境都倒出来,证明自己的不得已:“它们真的很重要,古月。没有魂兽,魂师的力量从哪里来?生态平衡一旦打破,人类世界也会出事的……”

“够了!”

古月猛地抬起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唐舞麟,你现在到底是魂兽还是人?!”

唐舞麟愣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心疼它们,”古月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床单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我知道你看不得它们灭绝,可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是史莱克的学员,不是星斗大森林里的野兽!”

她站起身,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肋骨的旧伤隐隐作痛:“偷圣灵之金是重罪!你知不知道天斗城的监察队已经在查宝库失窃案了?一旦查到你头上,别说保护魂兽,你自己都要被关进囚笼!”

“我可以帮你啊……”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委屈,“我们可以去求学院,可以去找唐门,可以联合所有在乎魂兽的人,哪怕一点点来,总能想到办法的。可你为什么要选这种方式?为什么要把自己扔进黑暗里?”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身体晃了晃,扶住墙壁才站稳。这几天的审讯、蔡月儿的警告、学院的处罚,还有心底那份不敢言说的秘密——关于自己体内那股越来越强的元素之力,关于偶尔浮现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像无数根线,紧紧勒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唐舞麟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他想说“我不是普通学员”,想说“我是魂兽们认定的少主”,想说“这不是我能选的路”,可话到嘴边,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他不能说。

帝天说过,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会引来人类势力的追杀,还会让古月被卷入更危险的漩涡。他已经欠她太多了,不能再把她拉进来。

“对不起……”他只能低下头,声音艰涩,“我只是……太急了。生命之湖真的等不起。”

他不敢看古月的眼睛,怕从她眼里看到失望,看到疏远。他骗了她,说只是担心魂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责任有多沉——是帝天他们几万年的等待,是整个魂兽种族复兴的希望,是压在他肩上,连喘息都觉得奢侈的重担。

宿舍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古月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渐起的虫鸣交织在一起。

绿萝的叶片轻轻晃动,映着昏黄的灯光,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两个被秘密和责任困住的、孤独的少年。他们明明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各自背负着不能说的沉重,只能在对岸遥遥相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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