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

史莱克学院的晨雾带着特有的湿冷，古月站在队伍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晨光穿透云层，在广场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另外五张年轻的面孔映照得格外清晰——唐舞麟紧抿着唇，拳头攥得发白；许小言眼圈微红，正偷偷往口袋里塞什么东西；谢邂靠在柱子上，看似漫不经心，脚却在地面碾出浅浅的印记；叶星澜挺直脊背，眼神锐利如刀；徐笠智双手按在肚子上，呼吸比平时急促些。

“本次期末考试，规则只有三条。”舞长空的声音像淬了冰，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刺耳，“第一，单人行动，从史莱克城出发，依次穿越明都周边十座卫星城，每座城市必须击败一名魂力等级高于自己的对手，全程录像为证。”

古月眉梢微挑。十座城呈环形分布，彼此间隔最少三十公里，最远的两座相距超过百公里。以他们现在的魂力等级，单是赶路就足够棘手。

“第二，除贴身衣物外，禁止携带任何物品。”舞长空的目光扫过唐舞麟腰间的锻造锤，那柄陪伴了少年无数日夜的工具此刻正泛着暗沉的光，“包括魂导器、食物、水，以及……武器。”

唐舞麟的肩膀猛地垮了一下。古月能感觉到他骤然失落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瘪下去。她转头看向谢邂，果然见那家伙悄悄往靴筒里藏短刃的动作僵住了，随即不情不愿地把武器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三，”舞长空顿了顿，身后缓步走出一名中年男教师，他的双眼泛着奇异的淡紫色，瞳孔边缘有细微的纹路在流转，“张老师的武魂‘真实之眼’会进行全程检查，任何试图藏匿物品的行为，直接判定不及格。”

那淡紫色的目光扫过众人时，古月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被穿透的寒意，仿佛连皮肤下流动的魂力都被看得一清二楚。许小言惊呼一声，口袋里的糖豆滚落在地，在晨光里闪着彩色的光。

“出发前，最后问一次。”舞长空的声音缓和了些许，“有谁退出？”

广场上鸦雀无声。古月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晨雾正从山坳间缓缓升起，像极了某种未知的命运在悄然蔓延。她能听到身边五人的呼吸声，急促、紧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很好。”舞长空点点头，抬手示意张老师上前，“检查开始，之后自行出发，目标——第一座城，落风城。”

检查比想象中更严格。张老师的淡紫色瞳孔在每个人身上停留至少十秒，指尖偶尔会指向某处，那里往往藏着被忽略的小物件——叶星澜发间的金属发簪，徐笠智藏在衣领里的肉干，甚至谢邂耳后的通讯器碎片。古月站得笔直，她本就没什么可藏的，只有手腕上一圈极细的银色手环，那是与生俱来的印记，连真实之眼都无法识别其材质，最终只能放行。

“古月。”唐舞麟在她转身时突然开口，少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点，落风城的防御魂师很凶。”

古月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你也是。没了锤子，别硬拼。”

谢邂吹了声口哨：“小丫头片子口气不小，要不要哥哥罩着你？”

“等你能走出史莱克城再说。”古月的声音远远飘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穿过学院大门的瞬间，古月深吸了一口气。初秋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没有地图，没有钱，甚至没有水，只有身上这套单薄的校服和口袋里的一枚身份令牌——这是唯一被允许携带的东西，用于在每座城市的魂师协会登记战绩。

她没有立刻赶路，而是在城外的树林里停下脚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形成晃动的光斑。古月闭上眼，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周围的植物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召唤，叶片轻轻颤动起来，草叶顶端的露珠顺着叶脉滚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流。

“大地的脉络，风的轨迹……”她低声呢喃，指尖泛起淡淡的碧色光芒。魂力在体内缓慢运转，像沉睡的溪流渐渐苏醒。没有了同伴的气息干扰，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元素流动——泥土里的矿物质在缓慢移动，空气中的水分子随着风势飘向东南方，那正是落风城的方向。

这是古月独有的能力，与元素沟通。在别人看来需要地图和路标才能完成的路程，在她眼里不过是跟随元素流动的轨迹。她迈开脚步，赤足踩在微凉的草地上，草叶在她脚下轻轻弯曲，仿佛在为她指引方向。

走出树林时，正午的阳光变得灼热。古月抬头望去，远处的公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扬起阵阵尘土。她没有选择走公路，而是沿着田埂前行，农作物的叶片在她靠近时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湿润的泥土。路过一条小溪时，她俯身掬起水喝了两口，溪水带着清甜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燥热。

“元素亲和……这丫头的天赋真是犯规。”隐藏在远处树梢的张老师低声感叹，真实之眼的淡紫色光芒微微闪烁，将古月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画面记录下来。他看了一眼其他几个方向传来的影像——唐舞麟正在用蛮力翻过一道围墙，谢邂试图用魅惑魂技搭顺风车却被对方识破，许小言躲在树后偷偷释放精神探测，叶星澜正和路边的魂兽对峙，徐笠智则在和农户讨价还价，想用魂力帮忙干活换点吃的。

日落时分，古月终于看到了落风城的城墙。青灰色的砖石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城门口的守卫正检查着进出的行人。她没有直接进城，而是绕到城墙侧面的一处僻静角落。这里的砖石缝隙里长满了青苔，几只蜘蛛在墙角结网。

古月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城墙的砖石上。碧绿色的魂力注入其中，砖石间的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根系顺着缝隙蔓延，将几块松动的砖石顶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她弯腰钻了进去，身后的青苔自动收缩，将洞口重新掩盖，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落风城比想象中繁华，街道两旁的店铺亮着暖黄的灯光，行人摩肩接踵。古月走在人群中，像一滴水融入河流。她能感觉到这座城市的元素流动比城外更加混乱，金属、火焰、电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复杂的网络。

按照考试要求，她需要在魂师协会登记，然后挑战一名等级高于自己的魂师。但古月没有直接去魂师协会，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尽头的小酒馆里传来喧闹的笑声。

她站在酒馆门口，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那里坐着一个络腮胡男人，正举着酒杯大口喝酒，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虬结，魂力波动清晰地传来——魂力等级三十九级，比古月高出三级。

“就是他了。”古月轻声说。她推开门走进酒馆，喧闹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突然闯入的、穿着史莱克校服的少女身上。

络腮胡男人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嘲弄：“小丫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找你。”古月走到他面前，将身份令牌放在桌上，令牌上的史莱克标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魂力等级三十九级，武魂狂熊，落风城地下格斗场的常胜将军。我要向你挑战。”

酒馆里爆发出哄堂大笑。有人拍着桌子喊道：“老熊，这小丫头片子是来送菜的吧！”

络腮胡男人放下酒杯，巨大的手掌按在桌子上，木质桌面瞬间裂开细纹：“史莱克的学生？毛都没长齐就敢来挑战我？”

“规则很简单，”古月没有理会周围的嘲笑，“你赢了，我的令牌归你。我赢了，需要你在魂师协会为我作证。”

“有意思。”络腮胡男人站起身，身高近两米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既然是史莱克的娃娃，我就让你三招。”

古月摇摇头：“不必。”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络腮胡男人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下一秒，他感觉一股巨力从侧面袭来，仿佛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到，整个人横飞出去，撞碎了三张桌子才停下，酒水和食物洒了一地。

酒馆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原地的少女，她的指尖还萦绕着淡淡的土黄色光芒。

“第一招。”古月平静地说。

络腮胡男人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溢出血丝，眼神里的嘲弄变成了震惊：“土系魂技？不对，这是……元素掌控？”

他不再大意，全身魂力骤然爆发，棕黄色的毛发从皮肤下钻出，体型暴涨到三米多高，双手变成锋利的熊掌——正是他的武魂狂熊，第三魂技“狂熊怒”已经激活。

“小丫头，别以为有点特殊能力就能赢我！”他咆哮着冲向古月，熊掌带起呼啸的风声，地面被踩出一个个深坑。

古月站在原地未动，直到熊掌即将触及她的瞬间，她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仿佛化作了一阵风。狂熊的攻击落空，重重拍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第二招。”声音从古月身后传来。

络腮胡男人猛地回头，只见古月站在他身后三米处，指尖凝聚着一团蓝色的水球。水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砸在他的脸上。看似柔弱的水球却带着惊人的冲击力，男人再次被打翻在地，这次他感觉到自己的魂力运转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怎么可能……水系魂技还能干扰魂力？”他难以置信地吼道。

古月没有解释。她的武魂是元素使，能够掌控多种元素，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强的武器。她缓缓抬起右手，空气中的水汽迅速汇聚，在她掌心凝结成一柄锋利的冰矛。

“第三招。”

冰矛带着破空声射出，却在即将刺中男人咽喉的前一刻停住，锋利的尖端距离他的皮肤只有毫厘之差。寒气让男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能感觉到那冰矛里蕴含的恐怖能量，只要再往前一寸，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我输了。”络腮胡男人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史莱克的学生，果然不一样。”

古月散去冰矛，拿起桌上的身份令牌：“跟我去魂师协会登记。”

走出酒馆时，夜色已经深了。古月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残月挂在墨蓝色的幕布上，几颗星星稀疏地闪烁着。她能感觉到另外五个方向传来的魂力波动，有强有弱，却都在持续着——唐舞麟似乎遇到了麻烦，魂力波动极不稳定；谢邂的气息很隐蔽，显然在用速度躲避什么；许小言的精神力像微弱的灯塔，在某个方向持续闪烁；叶星澜的魂力爆发强烈，应该正在激战；徐笠智那边很平静，或许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还有九座城。”古月轻声说，转身走向魂师协会的方向。落风城的灯火在她身后渐渐远去，而前方的路，还很长。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酒馆里的络腮胡男人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对身边的酒保说：“给我查一下，这个叫古月的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酒保点点头，眼神闪烁：“老熊，你知道吗？刚才那丫头释放冰矛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她的瞳孔里……有星辰在转动。”

古月当然听不到这些。她此刻正走在落风城的街道上，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她的步伐轻快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在元素流动的节点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指引方向。

第一座城，完成。但这仅仅是开始，后面的九座城里，还有更强的对手在等待，更严峻的挑战在潜伏。古月握紧了手中的身份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更加清醒——这不仅是一场考试，更是一场属于她的，孤独而荣耀的征途。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一丝微光，预示着新的黎明即将到来。古月迎着那微光，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元素气息，证明着这个少女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