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零班的人
“你没事吧?”唐舞麟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古月摇摇头,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她能感觉到,刚才那场短暂的对战不仅消耗了精神力,更在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个与唐冬一模一样的身影,那句温和却疏离的“请多指教”,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极致之冰,都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对手……”唐舞麟犹豫着开口,想问些什么,却被沈三的声音打断。
“小谢邂,跟我来办手续!古月,你也一起来,宣誓仪式得在先祖像前举行。”沈三的声音带着笑意,已经走到了石屋门口。
谢邂立刻蹦起来,兴奋地拍了拍唐舞麟的胳膊:“等我出来给你看唐门的徽章!”说完就跟着沈三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鸟。
石屋里只剩下古月和唐舞麟,还有角落里沉默的舞长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唐舞麟攥了攥衣角,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艰涩:“古月,我……我还是决定要去传灵塔。”
他以为古月会问为什么,或者像上次那样露出点不高兴的表情,可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唐舞麟心里更慌了。他看着古月低垂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茫然,像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是因为……刚才的模拟对战吗?”唐舞麟试探着问,“还是因为谢邂加入了唐门?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我……”
“不是。”古月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底下,似乎藏着更深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去传灵塔是对的,那里更适合你。”
唐舞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话。他知道古月说得对,传灵塔的魂灵培育技术是他一直向往的,可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却像空了一块,闷闷的不舒服。
“舞老师说,传灵塔和唐门虽然立场不同,但不是敌人。”唐舞麟挠了挠头,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以后我们还是能经常见面的,一起训练,一起……”
“嗯。”古月又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走,“我该去宣誓了。”
唐舞麟看着她的背影,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古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颓然地靠在模拟仪器上,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知道这不是谁的错,可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选择了不同的方向,那种感觉,就像手里的糖突然化了,只剩下黏糊糊的不舍。
舞长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却难得地没有说教:“路是自己选的,只要不后悔就好。”
唐舞麟抬起头,看着舞长空银发下那双深邃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我不后悔,只是……”
“只是觉得舍不得,对吗?”舞长空的声音很轻,像叹息,“零班的人,不管走多远,根都在这里。”
唐舞麟心里一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谢邂兴奋的呼喊声。他知道,古月和谢邂的宣誓仪式要开始了。
内堂比外面看起来要肃穆得多。青灰色的砖墙高达十米,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白玉雕像,雕像上的男子身着蓝色长袍,面容温和,眼神却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智慧,正是唐门的创始人,唐三。雕像前摆着一张供桌,上面燃着三炷清香,烟雾袅袅,带着一股安神的味道。
沈三站在供桌旁,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神情也比刚才严肃了许多。看到古月走进来,他指了指供桌前的蒲团:“来,站在这里。”
谢邂已经站在了左边的蒲团上,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却努力板着脸,学着沈三的样子挺直了背脊。古月走到右边的蒲团旁,抬头望向唐三的雕像,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位千年前的强者正透过冰冷的白玉,静静地看着她。
“宣誓仪式很简单。”沈三翻开册子,声音低沉而郑重,“跟着我说——我,以魂师之名起誓,自愿加入唐门,恪守门规,护佑同门,传承技艺,永不背叛。若违此誓,魂环破碎,魂力尽失。”
“我,谢邂,以魂师之名起誓!”谢邂的声音响亮得像敲锣,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血,“自愿加入唐门,恪守门规,护佑同门,传承技艺,永不背叛!若违此誓,魂环破碎,魂力尽失!”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内堂里回荡,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古月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唐三的雕像上,脑海里闪过唐冬的笑脸,闪过模拟对战中霍雨浩的身影,闪过唐舞麟刚才失落的眼神,最终定格在自己体内那股躁动的银龙王血脉上。
“我,古月,以魂师之名起誓。”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像冰珠落在玉盘上,“自愿加入唐门,恪守门规,护佑同门,传承技艺,永不背叛。若违此誓,魂环破碎,魂力尽失。”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动摇。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感觉体内的魂力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与这座古老的建筑产生了某种联系。
沈三合上册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了,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唐门的正式成员了。”他从怀里掏出两枚黑色的徽章,上面刻着银色的“唐”字,递给两人,“这是唐门的身份徽章,收好,别弄丢了。”
谢邂迫不及待地把徽章别在胸前,翻来覆去地看,兴奋得脸颊通红:“这就完了?我还以为宣誓词会很长呢,比如要背诵几百条门规什么的。”
“唐门讲究的是心诚,不是形式。”沈三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真要让你背门规,怕是能把你吓跑。”他又看向古月,“你的徽章收好,以后凭这个可以进入唐门的藏书阁和修炼室,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古月握紧手里的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她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脚步却比来时慢了些。
走出内堂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金色的光芒穿过庭院里的竹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唐舞麟就站在院门口,背对着她,身形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神里的失落却藏不住,像被雨水打湿的星光,黯淡了不少。
古月忽然想起刚才在石屋里,他说“以后我们还是能经常见面的”时,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心里那点因为霍雨浩而产生的混乱,忽然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
她走过去,站在唐舞麟面前,举起手里的黑色徽章,晃了晃:“看,唐门的徽章。”
唐舞麟的目光落在徽章上,又很快移开,声音闷闷的:“挺好看的。”
“唐舞麟,”古月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晚风拂过湖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加入了不同的组织,就不是伙伴了?”
唐舞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不是……”
“那就别摆出这副样子。”古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像冰雪初融,“虽然我们选择了不同的组织,但我们依旧是零班的人啊。”她顿了顿,抬起头,迎上唐舞麟的目光,眼神清亮而坚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夕阳的光芒落在两人脸上,温暖而明亮。唐舞麟看着古月眼里的认真,心里的失落像被阳光驱散的雾气,一点点消散了。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耳尖又开始发烫:“嗯!一直在一起!”
谢邂蹦蹦跳跳地从后面追上来,胸前的徽章闪闪发光:“你们在聊什么呢?快走啊,舞老师说要带我们去吃烤肉,就当是庆祝我和古月加入唐门!”
“烤肉?”唐舞麟眼睛一亮,刚才的失落彻底烟消云散,“那快走!去晚了好吃的都被抢光了!”
他拉着古月的胳膊就往前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古月被他拽着,踉跄了几步,却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自己穿过庭院,穿过那条爬满蔷薇的小巷。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无论未来选择了怎样的路,这道影子都永远不会分开。古月低头看着被唐舞麟拉住的手腕,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唐门徽章,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不同的路,也能走向同一个终点。
至于那个与唐冬一模一样的霍雨浩,还有那些藏在血脉里的秘密……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答案。而现在,她只想跟着身边这两个吵吵闹闹的伙伴,去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烤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