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瓜瓜!

天快亮时,乔迪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弄醒。它抬起头,看见瓜苗正用小爪子扒拉着那个大西瓜——昨夜狂风过后,瓜皮裂开了道缝,甜丝丝的汁水顺着裂缝往下渗,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暗红。

“汪呜?”瓜苗回头看乔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问“能吃吗”。

乔迪站起身,走到西瓜边。它用鼻尖碰了碰裂缝,熟透的瓜瓤带着温热的甜香涌出来,裹着几十颗黑亮的籽。安安也醒了,凑过来闻了闻,突然用舌头舔起那些籽,一颗一颗卷进嘴里,又轻轻吐在乔迪面前的空地上。

原来它是想把籽收起来。

乔迪立刻明白了,它用爪子把裂缝扒得更大些,让更多籽露出来。张叔拖着瘸腿走过来,用鼻尖把滚到远处的籽拱回来;林夏叼来片干净的瓜叶,让安安把籽吐在叶子上;王经理则守在窝边,不让贪嘴的瓜宝们靠近——小家伙们已经围着西瓜打转,口水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太阳爬上断墙时,瓜叶上已经堆了一小堆籽。乔迪把瓜叶叼到田埂边,用前爪挖了个坑。安安叼来些干树叶,铺在坑底当“褥子”;张叔用瘸腿把土踩实,像是在盖被子;林夏还找来块破塑料布,盖在土坑上挡露水。

它们刚把籽埋好,就听见远处传来“突突”的声音。不是推土机,是更小的引擎声。乔迪警惕地竖起耳朵,看见小苏骑着辆粉色自行车过来,车筐里装着个保温箱。

“乔迪!安安!”小苏停下车,从保温箱里拿出几碗肉粥,“我妈说给你们补补,昨天的风太大啦。”她看见地上裂开的西瓜,还有田埂边新翻的土,突然笑了,“你们在收籽呀?我就知道你们会留着。”

乔迪没立刻去吃肉粥,它走到小苏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裤腿。安安叼来片沾着瓜汁的叶子,放在小苏的车筐里。林夏甚至跳上自行车后座,把脖子上的半截断绳往小苏手腕上绕——它们在邀请她看新埋下的籽。

小苏蹲下来,看着那片鼓起的土包,轻声说:“明年春天,这里会长出好多好多瓜苗吧?到时候我带相机来拍它们发芽,好不好?”

乔迪对着土包“汪”了一声,像是在说“一言为定”。阳光落在它缺角的耳朵上,暖洋洋的。它看见安安正带着瓜宝们喝粥,张叔趴在粥碗边慢慢舔着,林夏和王经理挤在一起抢一块肉丁。风里飘着瓜香和肉香,远处的工地还在轰隆隆响,但这片被狗们守着的小天地里,已经藏好了下一个春天。

秋末的雨总带着股凉意,淅淅沥沥打在瓜藤枯干的叶子上。乔迪缩在破纸箱里,看着外面被雨水泡软的土地——新埋下的瓜籽就在那片湿土里,不知道会不会冷。它正想出去扒点干草盖上,却被安安用尾巴拦住了。母狗叼来块捡来的泡沫板,往纸箱门口一挡,又用鼻尖把乔迪拱回窝里,像是在说“你右耳的伤还没好,别沾潮气”。

雨停时,田埂上走来个穿蓝布衫的老人。乔迪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是住在附近养老院的张爷爷,以前总在傍晚来这遛弯,会给它们丢半块馒头。可今天老人手里没拿吃的,只拄着拐杖站在断墙前,望着被雨水冲刷的瓜田叹气。

“这群小狗啊,比人还懂守着点啥。”老人喃喃自语,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蹲下来打开。里面不是吃的,是包花籽,“这是我老伴生前种的太阳花籽,撒在你们瓜田边,明年开花了,能给你们挡挡太阳。”

乔迪看着老人把花籽撒在土埂上,枯瘦的手指在泥里扒拉着,动作和自己埋瓜籽时一模一样。安安悄悄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老人的裤腿,老人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卷毛:“好姑娘,你们好好守着,等开春我再来看。”

老人走后,王经理突然对着养老院的方向叫了两声。乔迪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看见老人的背影在巷子口晃了晃,手里的拐杖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像在给它们打招呼。

没过几天,小苏带来个新伙伴——只断了条腿的流浪猫。“它在工地附近被砸伤了,”小苏把猫放在纸箱边,“你们收留它好不好?它会抓老鼠,能帮你们看着瓜田。”

猫刚来时总弓着背,对着狗们哈气。乔迪没理它,只是在分肉粥时,用爪子推过去半块。夜里降温,安安把猫往窝里拽了拽,让它挨着自己的肚皮。第三天清晨,乔迪发现瓜田边的老鼠洞被堵上了,洞口还放着只死老鼠——是猫的“投名状”。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下了整夜,第二天早上,瓜田变成了白茫茫一片。乔迪推开门,看见那只猫正蹲在新埋的瓜籽上方,用尾巴把雪扫开,露出下面的塑料布。王经理叼来些干草,铺在猫的身边;林夏跳上断墙,把积雪抖落在猫的周围,堆成个小小的雪墙挡风。

“喵。”猫对着乔迪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哑,却没了之前的敌意。

乔迪也“汪”了一声,算是接纳了它。安安把热好的牛奶(小苏送来的)放在猫面前,三只瓜宝围着猫打转,用小鼻子去闻它的尾巴。张叔趴在雪地里,把肚子底下的雪压实,腾出块暖和的地方让猫歇脚。

雪地里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是小苏,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个大袋子。“看我带啥来了!”她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件旧毛衣改的小窝,还有几包宠物用的暖宝宝,“我妈说,流浪的小家伙们,冬天最需要暖和的窝。”

她把毛衣窝铺在纸箱里,又在里面贴了片暖宝宝。乔迪第一个钻进去,暖乎乎的温度从肚皮底下漫上来,右耳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安安带着瓜苗也挤进来,猫犹豫了一下,也蜷在了最里面。林夏和王经理趴在窝门口,张叔守在最外面,用瘸腿把纸箱门挡得更严实些。

小苏蹲在窝边拍视频,镜头里,几只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起,外面是漫天风雪,窝里却暖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轻声说:“你们看,它们明明都是被世界丢下的小家伙,却凑在一起,把日子过成了暖烘烘的样子。”

那天晚上,乔迪做了个梦。梦里的瓜田没有断墙,没有工地,只有望不到头的绿藤,上面结满了圆滚滚的西瓜。安安在藤下喂奶,张叔的瘸腿好了,正追着蝴蝶跑,林夏在树上荡秋千,王经理叼着红围巾在瓜田里转圈,瓜宝们和那只猫滚在一起,新埋下的籽破土而出,顶着雪芽往上长。

它还梦见了张爷爷,老人坐在瓜田边,手里的太阳花籽撒了一地,瞬间开出金灿灿的花。小苏举着相机跑来跑去,笑声惊飞了落在花上的蜜蜂。

乔迪在梦里咧开嘴,尾巴在毛衣窝里轻轻晃了晃。外面的雪还在下,但它知道,只要它们挤在一起,再冷的冬天,也能孵出春天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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