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栖梅》
——民国廿三年,北平无雪,上海落梅。
一、雪夜初逢
顾栖雪第一次见沈梅生,是在北平车站。
月台灯昏,雪意未至,风却像刀。
沈梅生披着鸦青呢大衣,指尖一点猩红,是支快燃尽的洋烟。
他抬眼,望见顾栖雪,笑纹很轻:“顾记者?我来接你的笔,也接你的人。”
那一笑,把北平冬夜的刀子化成了春水。
二、春灯暗吻
顾栖雪在上海的报馆写专栏,沈梅生做军火掮客。
夜里,他们在法租界一间公寓里喝酒。
留声机转着《夜来香》,灯罩是暗红绸,光晕像半干的血。
沈梅生把他按在书桌上,钢笔滚落,蓝墨水溅成星子。
吻来得又凶又急,像午夜枪声。
顾栖雪尝到烟草、金酒,还有对方齿间一点薄荷糖的清苦。
情欲在西装与衬衫的缝隙里烧,烧得两人忘了窗外有巡捕的口哨。
三、夏夜沉欲
六月,南市码头。
仓库里堆着木箱,箱里不是茶叶,是枪。
沈梅生解开顾栖雪的领结,把他抵在冰凉的铁皮上。
汗与火药味混在一起,呼吸像拉锯。
“怕吗?”沈梅生咬他耳后。
顾栖雪笑,声音哑得不成调:“怕你不带我下地狱。”
那一夜,他们把自己交给未知,像把子弹推上膛。
四、秋声诀别
九月,时局骤变。
顾栖雪的稿子被扣,沈梅生的货被截。
法租界的风声一夜之间成了刀。
沈梅生决定走,船票只有一张。
码头灯黄,汽笛长。
顾栖雪把那张《申报》塞给他——头版空白,只留一行小字:
“愿君平安。”
沈梅生捏紧报纸,忽然吻他。
那是一个极短的吻,像剪断的胶片,连余温都来不及展开。
“等我,”他说,“等我来接你回家。”
可他没回头。
五、冬祭
民国廿四年冬,上海下雪了。
顾栖雪坐在报馆顶楼,脚边是一瓶氰化钾,一封未寄出的信。
信里只有一句:
“沈梅生,你失约,我便去寻你。”
雪落无声,像那年北平未至的雪。
他举杯,对空碰了碰,仰头饮尽。
氰化钾苦得发涩,他却想起沈梅生唇间的薄荷糖。
六、尾声
同年腊月,沈梅生在天津港被截。
子弹穿过胸口时,他手里攥着那张泛黄的《申报》。
雪落下来,盖住他睫毛,像北平初雪终于抵达。
他最后看见的,是顾栖雪在灯下写字的侧影。
——原来错过,才是真正的永别。
雪栖梅,梅落雪。
人间两处,共一白。
――未完无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