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的避风港
车窗外的街景渐渐从熟悉的梧桐道变成陌生的别墅区，铁艺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时，知夏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沈清说要带她去个“安全的地方”，她以为是学校附近的民宿，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栋藏在绿荫里的别墅。
黑色轿车驶过铺满鹅卵石的车道，停在雕花铁门廊下。知夏跟着沈清下车，仰头看着眼前的房子——浅灰色的外墙爬满爬山虎，二楼露台摆着白色藤椅，车库里还停着辆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跑车。
“这是……你家？”知夏的声音有点发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上的破洞。
沈清点点头，从门垫下摸出钥匙：“我爸很少回来，家里没人。”他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侧身让她进去，“你可以住客房，安全。”
客厅大得像个小礼堂，水晶吊灯垂在天花板中央，地上铺着能陷进半个脚掌的地毯，墙上挂着看不懂的油画。知夏踮着脚往里走，生怕自己沾着灰尘的运动鞋弄脏了地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随便坐。”沈清打开落地窗，午后的阳光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去给你找双拖鞋。”
知夏没敢坐那张看起来就很贵的真皮沙发，抱着书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喷水池。原来沈清说的“家里没人”，是这样空旷的“没人”——大到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音，连风穿过走廊的声音都带着回音。
“穿这个吧。”沈清拿着双蓝色小熊拖鞋过来，鞋底软软的，“新的，没穿过。”
知夏换上拖鞋，脚后跟踩在柔软的鞋垫上，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她想起自己挤在老城区的小房间，墙上贴着泛黄的奖状，衣柜门总是关不严实，和这里比起来，像个破旧的火柴盒。
“你家……真漂亮。”知夏看着茶几上的水晶果盘，里面连水果都摆得像艺术品。
沈清把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大是大，就是有点冷。”他走到壁炉前，按了下开关，仿真火焰立刻跳动起来，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我爸说装个真火壁炉麻烦，就用这种电子的。”
知夏看着那片虚假的火焰，突然明白他说的“冷”是什么意思。不是温度低，是没有人气——没有妈妈在厨房的唠叨声，没有弟弟抢遥控器的吵闹，连灰尘落在地板上都悄无声息。
“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她小声问。
“习惯了。”沈清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面包，“先垫垫肚子，晚上我叫外卖。”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厨房的东西都是新的，我不太会用。”
知夏看着他笨拙地撕面包袋，突然笑了。原来这个住着别墅的少年，也会有打不开食品包装的窘迫，和她在奶茶店被封口机烫到手时没什么两样。
“我帮你。”她走过去，三两下扯开包装袋，“其实我也不太会做饭，只会煮泡面，还总把水烧干。”
沈清的嘴角弯了弯：“我煮泡面会把面煮成糊糊。”
两人坐在巨大的餐桌旁吃面包，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牛奶杯上，泛着淡淡的光晕。知夏咬着面包，偷偷看沈清——他今天没穿校服，白色毛衣衬得他皮肤很白，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少了平时的疏离感。
“你爸……经常出差吗？”她犹豫着问。
“嗯，全国各地跑。”沈清喝了口牛奶，“他说等我考上大学，就把公司搬到南城。”
知夏的心轻轻跳了一下：“是为了……离你近点吗？”
沈清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笑了笑：“大概是南城的市场好。”
知夏没再追问，心里却有点发酸。她想起自己的妈妈，就算整天围着弟弟转，至少还在同一个屋檐下；而沈清拥有这么大的房子，却连父亲的陪伴都是奢侈品。
“客房在二楼，我带你上去。”沈清站起身，脚步轻得像猫。
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沈清推开最里面的房门：“这间有阳台，视野好。”
客房比知夏的卧室还大，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衣柜里空荡荡的，连衣架都挂得整整齐齐。知夏走到阳台，往下能看到整个院子，喷水池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亮，像撒了把星星。
“晚上能听到喷泉的声音，应该不会太吵。”沈清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房间在隔壁。”
知夏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那片背影有点单薄。她摸着柔软的床单，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会有这样孤单的时刻。
傍晚时，知夏收到林晓的消息，说她妈妈去学校闹了半天，被张老师怼回去了。“张老师说你在沈清家复习，让她别打扰！”林晓还发了个得意的表情包，“你不知道她那脸，绿得像青菜！”
知夏笑着回复“谢谢”，心里却有点发沉。沈清大概是怕她担心，才没说这些事。
“外卖到了。”沈清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点了酸菜鱼和番茄炒蛋，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知夏看着餐桌上摆得满满的菜，突然想起自己生日时，妈妈只给弟弟买了蛋糕，她啃了半块干面包。眼眶有点发烫，她赶紧低头拆筷子：“我超爱吃酸菜鱼！上次在店里想点，看价格又放下了……”
“喜欢就多吃点。”沈清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这家店的厨师是四川人，味道很正宗。”
知夏咬着鱼肉，酸溜溜的汤汁混着米饭，吃得鼻尖冒汗。沈清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突然笑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太好吃了嘛。”知夏含糊不清地说，又夹了块番茄炒蛋，“比我们学校食堂的好吃一百倍！”
沈清看着她满足的样子，自己也多吃了半碗饭。这栋空荡荡的房子，好像因为多了个人吃饭，终于有了点烟火气。
吃完饭，知夏主动去洗碗，却对着那个能自动开门的洗碗机发了呆。沈清走过来，按了下按钮：“放进去就行，它自己会洗。”
“好高级啊。”知夏感叹道，“我们家的碗都是用手洗，我妈总说我洗得不干净。”
沈清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说：“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
知夏愣住了，抬头看他，月光透过阳台的窗户落在他脸上，眼神很认真。
“这里……平时太安静了。”他的声音很轻，“有人在，挺好的。”
知夏的心里暖烘烘的，像被热水袋焐着。她用力点点头：“好啊，下次我带作业来写，顺便……帮你研究洗碗机怎么用。”
沈清被她逗笑了，眼角的纹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夜深时，知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有点睡不着。她想起沈清房间的灯还亮着，大概也在看书。窗外的喷泉还在滴答作响，像温柔的催眠曲。
她摸出手机，给沈清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避风港。”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晚安。”
知夏笑着缩进被子里，心里甜滋滋的。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避风港，明天还要面对现实的风浪，但此刻能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知道隔壁房间有个温暖的人陪着，就觉得很安心。
原来幸福不一定是拥有多大的房子，而是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空间分你一半，有人懂得你的孤单，还愿意笨拙地陪伴。就像沈清和她，一个住着空荡荡的别墅，一个挤在吵闹的老房子，却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最珍贵的东西——那份不需要言说的懂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