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
下午的自习课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安静得有些沉闷。
裴知夏正埋头演算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突然听到后排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压抑的哄笑声。
她皱了皱眉，往后瞥了一眼。只见班里的几个男生正围着沈清的座位，为首的赵磊用胳膊肘捅了捅沈清的后背，语气轻佻：
“喂，阴沉怪，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清没理他，依旧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泛白。
他这副沉默的样子似乎更助长了男生们的气焰，另一个高个子男生故意撞了下他的桌子，桌上的铅笔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铅笔滚得满地都是。
“哟，不好意思啊，手滑。”男生嬉皮笑脸地说，眼里却满是挑衅。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笑声，几个女生探头探脑地看热闹，没人站出来说话。
知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
她想起沈清总把自己缩在角落的样子，想起他被碰到时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你们干什么！”知夏“啪”地放下笔，猛地站起来，“欺负人很有意思吗？”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赵磊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哟，穷酸鬼还想充英雄？裴知夏，你该不会是看上这阴沉怪了吧？也是，你们俩倒挺配，一个穷一个怪。”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刺耳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知夏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说话干净点！”
“我说错了吗？”赵磊往前逼近一步：
语气更嚣张了，“整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兼职打得昏天黑地，不就是为了给你家那个宝贝弟弟攒钱吗？现在倒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闭嘴。”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不大，却带着一股冰碴子似的寒意。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知夏。
沈清慢慢抬起头，之前一直低着的下巴扬了起来，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没看赵磊，而是拿起桌上的书包，“咚”地一声重重摔在课桌上。
书包里的书大概没拉好拉链，几本练习册掉了出来，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赵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沈清的目光终于落在赵磊身上，黑沉沉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却比愤怒的咆哮更吓人。
他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赵磊，像在看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知夏站在旁边，能清晰地看到沈清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也在极力克制着情绪，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寒意，却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赵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强装镇定地哼了一声：“看、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别以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清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简单的一步，却让赵磊吓得立刻住了嘴，往后缩了缩脖子。
“滚。”沈清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赵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看沈清冰冷的眼神，又看看周围同学探究的目光，显然拉不下脸，却又不敢真的硬碰硬。
他僵持了几秒，最终悻悻地骂了句“神经病”，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出了教室。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教室里依旧没人敢说话。
沈清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弯腰，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练习册，动作有些僵硬。
知夏这才发现，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大概是刚才太用力了。
“你没事吧？”知夏走过去，帮他捡地上的书，声音还有点发颤。
沈清没看她，只是摇摇头，接过她递来的练习册，胡乱塞进书包里。
他的手指还在抖，连拉链都拉不利索，试了好几次才把书包拉链拉好。
周围的同学见没热闹看了，也都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假装看书，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瞟他们。
“刚才谢谢你。”知夏小声说，心里有点复杂。她没想到沈清会站出来，更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安静的他，发起火来会这么有威慑力。
沈清把书包放回桌洞，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说：“该说谢谢的是我。”
知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刚才她站出来帮他说话。
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举手之劳嘛，他们太过分了。”
沈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寒意已经散去，多了点说不清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柠檬味的，递给她。
“吃点甜的。”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轻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知夏接过来剥开糖纸，柠檬的酸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刚才的怒气和委屈好像都被这甜味冲淡了。
她看着沈清重新低下头看书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刚才摔书包的样子有点酷，又有点可爱——像只被惹急了才亮出爪子的小猫。
“你刚才好厉害。”知夏小声说，带着点真心的佩服，“赵磊那家伙平时耀武扬威的，也就你能治得了他。”
沈清的耳根悄悄红了，他把脸埋进课本里，声音闷闷的：“我只是……不想听他们胡说。”
知夏笑了，把糖纸叠成小方块，放进笔袋里。她知道，他说的“胡说”，指的不仅是嘲笑他的话，还有那些羞辱她的言语。
放学时，林晓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一脸激动：
“知夏！我听说了！沈清把赵磊吓跑了？真的假的？他怎么突然这么猛啊！”
知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沈清背着书包从后面走过来。
林晓立刻闭了嘴，冲知夏挤眉弄眼，做了个“你懂的”表情，识趣地跑了。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个……”知夏犹豫了一下，“你别担心，赵磊就是个纸老虎，不敢真怎么样的。”
沈清点了点头，脚步放慢了些：“你也别理他们说的话。”
“我知道，”知夏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柠檬糖纸，“有糖吃就不生气啦。”
沈清看着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突然说：“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告诉我。”
知夏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夕阳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刚才那冰冷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少年纯粹的善意。
知夏的心里突然暖暖的，像被阳光晒过一样。她用力点点头：“好！”
走到校门口，知夏看到赵磊和他的跟班站在不远处，看到他们立刻心虚地移开目光，灰溜溜地走了。
“你看，”知夏笑着说，“真的是纸老虎。”
沈清也笑了，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像被春风融化的冰。
知夏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今天这场闹剧也不算太坏。
至少，她看到了沈清不一样的一面，那个平时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也会为了守护别人而亮出爪子。
她把那颗柠檬糖的糖纸小心翼翼地夹进日记本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书包，旁边写着：原来沉默的人，也会有很响亮的反击
夕阳下，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连带着书包里的课本，都好像没那么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