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柳暗花明人未归
\[正文内容\]
我背着沈墨往东走，脚下的泥土混着露水，踩上去湿滑。天边泛起鱼肚白，可我的心里却比夜还黑。
柳如烟走了，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连同那些没说完的话一起被风吹散。
我不能停下，沈墨的呼吸越来越弱，每一次起伏都像是最后的挣扎。
“撑住，马上就到了。”我低声说，声音沙哑。
我自己也快到极限了，背上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不能停。
忽然，沈墨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又有血从嘴角溢出。
我赶紧停下脚步，把他轻轻放在地上。他的脸比之前更苍白，嘴唇已经发紫。
“你别睡，听见没有？”我拍了拍他的脸颊，强迫他睁开眼，“你不是说你能撑一会儿吗？那现在就给我撑住！”
他眼皮颤动，勉强睁开一条缝，目光涣散：“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你他妈闭嘴！”我怒吼，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襟给他擦血，“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把你挖出来再骂一遍！”
他虚弱地笑了，嘴角扬起一点点，像是用尽了力气：“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一件事。”
“等你好了再说。”我打断他，手指颤抖地摸索着瓷瓶里的药丸。柳如烟给的解毒丸，我还没敢给他吃。
万一不是解药呢？万一她另有目的呢？
“别犹豫……”沈墨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出奇的大，“吃下去……没事的。”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将药丸塞进他嘴里。他咽得很困难，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勉强吞下去。
过了片刻，他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我松了口气，正准备背起他继续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谁？”我猛地回头，握紧刀柄。
草丛中走出一个老人，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拿着一根竹杖。他看着我和沈墨，眼神平静：“你们受伤了。”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我是这附近的郎中。”他说，“刚才那个姑娘来找过我，说有人需要帮助。”
我一愣：“柳如烟？”
“是。”老人点点头，“她说你们会往这边来。”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她竟然早就安排好了。
我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老人：“你能救他吗？”
“试试看。”老人蹲下身，掀开沈墨的衣襟，检查伤口。他的动作很熟练，眉头皱得更深了，“伤口太深，失血太多。如果不及时处理，撑不过今天。”
“那就赶紧处理！”我急了。
“别慌。”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些草药和针灸用的银针，“先把血止住，再想办法让他醒来。”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地捣碎草药，敷在沈墨的伤口上。又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他的胸口某个位置。
“这样应该能稳住他的情况。”老人说，“但还需要喝药调理，而且得静养。”
“能不能先带走他？”我问，“这里不安全。”
“可以。”老人站起身，拍了拍手，“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抬着他走过去就行。”
我点了点头，弯腰将沈墨背起。老人走在前面带路，一路沉默。
我跟着他穿过了竹林，绕过一片山丘，终于看到一间茅屋。屋里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净。
我把沈墨放在床上，看着老人开始煎药。热气腾腾的锅里飘出苦涩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你也是影莲会的人吗？”我突然问。
老人没回头：“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愿意帮他？”
“因为我欠一个人的情。”他说，“那个人托我照顾好你们。”
“谁？”我追问。
“柳伯父。”老人终于转过头来看我，眼神深沉，“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心头一震。
柳如烟的父亲，竟然是这位老郎中的朋友？
那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是真的放下执念了吗？
药煎好了，老人将一碗黑褐色的汤药递给我：“喂他喝下去，然后让他休息。”
我接过碗，小心翼翼地扶起沈墨，把药一点点喂进他嘴里。他皱了皱眉，似乎尝到了苦味，但还是咽了下去。
我坐在床边守着他，看着他呼吸渐渐平稳。
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阳光透过茅屋的缝隙洒进来，照在我的脸上。
这一刻，我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
因为影莲会不会就此罢休。
因为柳如烟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因为沈墨醒来的那一刻，我们之间那些从未真正解决的问题，也会重新浮出水面。
而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它们。
沈墨这一睡就是两天。
我守在他床边，时不时替他换药、喂水。老人每天都来查看他的状况，说毒素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体力恢复的问题。
第三天清晨，我正趴在床边打盹，忽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我猛地抬头，看见沈墨睁着眼睛，目光虽然还有点涣散，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醒了？”我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嘶哑。
他点点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一直在这儿？”
“废话。”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把你丢在这儿不管？”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皱了眉头。
我赶紧扶他坐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忽然开口：“那天……谢谢你。”
“谢什么？”我装傻。
“谢你没走。”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你走的。”
“我知道。”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但你当我是什么人？能扔下你一个人逃命？”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们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在瑶华殿的事吗？”
我心一跳：“哪件事？”
“你问我，是不是把我当成替身。”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当然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对他动心的时候，也是我最害怕的一次。
“我记得。”我说，“你当时没回答。”
“现在我想回答。”他说，“我不是把你当成替身。”
我屏住呼吸。
“你是你自己。”他轻声说，“是我遇见的、认识的、喜欢的那个人。”
我愣住了。
他居然……说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我声音有点发抖。
他看着我，目光坚定：“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像谁。就是因为你。”
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混蛋，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假装整理药罐子，掩饰自己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他好像察觉到了，轻轻笑了笑。
“所以……”他靠在床头，声音轻柔，“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了？”
我手一抖，差点把药罐打翻。
这个王八蛋！
我转身瞪着他：“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那样？”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眼神变得黯淡。
“因为我不想让你卷进来。”他说，“影莲会的势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他们不只是想要皇帝的命，他们想毁掉整个朝廷。”
“那你就打算一个人扛？”我咬牙切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愣住了。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我继续说，“你一直在试探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心对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害怕！我也在担心你会不会有一天离开我！”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沈墨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
他抬起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他说，“我不该瞒你。”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捏着：“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他笑了，眼角微微皱起：“好。”
我抽了抽鼻子，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人冲了进来，脸色凝重：“不好了，影莲会的人来了。”
沈墨立刻坐直了身子，试图下床。
我赶紧扶住他：“你还没好利索！”
“正因为没好利索，才不能让他们抓到我。”他咬牙，“他们一定知道我吃了药。”
老人皱眉：“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儿？”
我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难道……是柳如烟？”
沈墨摇头：“不会是她。她如果要出卖我们，早就动手了。”
“那会是谁？”我喃喃道。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下比一下重。
“开门！”外面传来低沉的声音，“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
我紧张地看向沈墨，他示意我冷静。
老人走到门口，却没有立刻开门。
“你们想干什么？”他问。
“交出沈墨。”外面的人冷冷地说，“否则，连你也一块带走。”
我握紧了拳头。
沈墨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别怕。”
我点点头，心里却更加不安。
外面的人见没人开门，开始踹门。
“砰！”
门被踢开了。
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刀光一闪，直奔沈墨而来。
我挡在他面前，抽出随身的小刀。
“你们想杀他，得先过我这一关！”
黑衣人冷笑一声：“找死。”
他挥刀砍来，我勉强躲开，却被逼得连连后退。
沈墨挣扎着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药碗砸向对方。
黑衣人侧身避开，动作却慢了一拍。
老人趁机抽出一根木棍，横扫过去。
混乱中，我听到沈墨在我耳边低声说：“待会儿我会引开他们，你找个机会跑。”
“不行！”我急了，“我不会丢下你！”
“听话。”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滚烫，“这次听我的。”
我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我数三下。”他说，“三、二——”
他突然推开我，冲向门口。
黑衣人立刻追了上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追。
“沈墨！等等我！”
茅屋外，晨雾弥漫。
沈墨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几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我咬紧牙关，拼命往前跑。
“站住！”后面有人喊。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黑衣人正朝我扑来。
我转身就跑，脚下却突然踩到一块湿滑的石头，整个人摔了出去。
“哎呀！”
我摔在地上，膝盖火辣辣地疼。
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举起刀就要劈下。
就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那人肩膀。
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我抬头一看，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如烟？”
她骑在马上，神情冷峻：“快走！”
我愣了一下，立刻爬起来往沈墨的方向跑。
黑衣人被柳如烟拦住，双方交上了手。
我穿过竹林，终于在一处小山坡上找到了沈墨。
他已经筋疲力尽，靠在一棵树下喘气。
“你来了。”他看见我，露出一丝笑意。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你这个混蛋，差点吓死我了！”
他轻轻抱住我：“对不起。”
我抽了抽鼻子：“以后不准再这样了，知道吗？”
他点头：“嗯。”
远处传来马蹄声。
柳如烟骑着马追了上来，身后没有黑衣人。
“他们暂时被我拦住了。”她说，“但影莲会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儿。”
沈墨站起身，看着她：“谢谢。”
柳如烟摇摇头：“不用谢。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而死。”
我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也许，她真的放下了。
“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儿？”她问。
沈墨和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宫。”
\[未完待续\] | \[本章完\]我扶着沈墨往回走，柳如烟骑马在前头带路。晨雾还没散尽，林子里湿气重得很，每一步都踩得脚下发黏。
沈墨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又热又急。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伤口肯定又裂开了。可这时候谁都不敢停下。
“再撑一会儿。”我低声说，“等到了官道……”
话没说完，柳如烟突然勒住缰绳。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子，她抬手示意我们别出声。
前方传来说话声。
“……人往这边去了，仔细搜。”
是影莲会的人。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把沈墨往身后护了护。他的手指勾住我的手腕，力气不大，却抓得很紧。
柳如烟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脖子。那匹马像是通人性似的，一声没吭，悄悄退到树后。
我们三个躲在灌木丛里，屏住呼吸。几个黑衣人从林子另一头走过，腰间佩刀反射着晨光。其中一人停下来点烟袋，火折子亮起的瞬间，我认出了他的脸。
是那天在瑶华殿外守夜的侍卫。
沈墨的手猛地收紧。
那人显然也察觉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我们藏身的方向。烟袋锅子上的火星掉在地上，溅起一点尘土。
我握紧小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那人盯着灌木丛看了几秒，终究没过来。他跟着同伴慢慢走远，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林深处。
我松了口气，刚想动，沈墨突然拽住我：“等等。”
他盯着地上那点火星熄灭的地方，眼神发直。
柳如烟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脸色很难看。”
“没事。”他说，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走吧。”
我们绕过那片林子，终于上了官道。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远处有早起的商贩推着车吱呀吱呀往前走。
沈墨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问。
他盯着前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辆青布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熟悉的脸。
是御膳房的老李。
我愣住了。这老头不是在宫里当差吗？怎么会在这儿？
沈墨却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腿撞到路边石块，整个人摇晃着要倒下去。
我赶紧扶住他：“你到底怎么了？”
他咬着嘴唇，嘴角渗出血丝，眼神却倔得要命。
马车停下了。老李掀开车帘跳下来，冲我们笑了笑：“少爷，该回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少爷？
沈墨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老李伸手要扶他，却被他狠狠推开。他踉跄着后退，撞进我怀里，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襟。
“不。”他的声音轻得像喘气，“我不回去。”
老李叹了口气：“少爷，您知道我不是来接您的。”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一枚铜牌。
沈墨看见那铜牌，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低头看他，他的瞳孔缩得厉害，像是见了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