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不吃人的妖精

溪水叮咚如佩环相击，楚明澜的靴子陷在松软的花泥里。岸边野花颜色浓烈得几乎刺眼——绛紫的杜鹃、金黄的野菊、雪白的山茶，还有他叫不出名的蓝紫色小朵，像撒了一地的星辰。

"三叔！这花会咬人！"灵儿在远处举着一朵猩红的花苞，那花突然在她掌心绽开，露出细密的锯齿。

楚明澜刚要提醒小心，一阵异香忽然飘来。不是花香，而是某种混合了山泉、青柠与不知名草药的清冽气息。他循香转身，露水恰从古树高处滴落，正砸在他眉心。

清脆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伴着银铃细响。楚明澜抬头时，一片花瓣正好飘进他张开的嘴里。

树杈上坐着个赤足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身上织出光斑，彩绳编结的长辫垂到腰间，脚踝处系着的小银铃随她晃腿的动作叮当作响。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乌黑透亮如点漆，眼尾却微微上挑，天然一段风流态度。

"汉家郎看够了么？"少女开口，官话带着软糯的口音。她足踝一勾，系着红绳的银铃滑到脚背，"再盯着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酒。"明明是狠话，却被她说得像撒娇。

楚明澜喉结滚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慌忙作揖，额头却撞上低垂的树枝，疼得"嘶"了一声。

少女又笑起来，腕间银镯相击如碎玉。她忽然翻身跃下，绣满蝴蝶的裙裾在空中绽开。楚明澜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见她足尖在树干轻点，竟如羽毛般飘然落地，赤足踩在溪边青苔上，半点声响也无。

"你..."楚明澜闻到她身上那股异香更浓了，混着阳光晒暖的草木气息，"你是人是妖？"

少女歪着头，发间银饰闪烁："你猜？"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楚明澜的，"听说汉人书生最爱被妖精勾魂，你是不是也藏着什么画本子？"

楚明澜耳根烧得通红，母亲偷藏的那些《狐媚传》《花妖奇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涌。正待辩解，远处突然传来灵儿的尖叫。

"三叔！有蛇！"

少女脸色骤变，楚明澜还没看清她的动作，人已经飘出三丈远。

溪畔乱石堆里，灵儿跌坐在地，面前盘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少女弯刀未至，先扬手撒了把金色粉末。那蛇闻到粉末竟人立而起，乖乖游到她掌心。

"小青奴，又顽皮。"少女用苗语轻斥，小蛇顺着她手臂游进袖口。她转身扶起灵儿时，眼神已变得温柔，"小妹妹没吓着吧？这蛇没毒的。"

灵儿却盯着少女腰间挂的一串彩绳结："姐姐，这是情蛊结吗？张叔说苗女都会下蛊..."

"灵儿！"楚明澜急忙喝止，却见少女不恼反笑。

"是保平安的。"她解下一个绳结系在灵儿腕上，"比你们汉人的香囊管用。"说着瞥了眼楚明澜腰间已经烧焦的香囊，意有所指。

溪水突然泛起涟漪，原本清澈的水底不知何时浮起丝丝缕缕的蓝雾。少女脸色一沉，迅速将两个孩子往身后一拦："快走！蝴蝶谷的瘴气上来了！"

楚明澜这才发现，那些美丽的鹅卵石正在变色，从五彩斑斓渐次转为暗红。更可怕的是，水中游鱼纷纷翻起白肚，鱼鳃处渗出蓝色黏液。

"姐姐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灵儿揪着少女的衣角。

少女弯腰在她眉心点了下，留下个朱砂似的红印：“叫我灵灵姐。"她突然推了两人一把，"顺着溪水往下跑，别回头！"

楚明澜抱起灵儿就跑，却忍不住回望——少女站在渐浓的蓝雾中，彩衣翩跹。她取下腰间银铃往空中一抛，铃声竟化作有形音波，将涌来的蓝雾暂时阻隔。最诡异的是，楚明澜分明看见她袖中游出那条碧绿小蛇，蛇瞳在雾中泛着和他怀中鳞片一模一样的蓝光...

溪水突然暴涨，转眼漫过脚踝。楚明澜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