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叶瑞安站在床边，看着顾曼曼深陷在柔软枕头里的恬静睡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客房布置得简洁温馨，但他忽然觉得，就这样离开，让她独自在这陌生的房间里醒来，似乎并不那么好。
心里那点刚刚被她的梦呓滋养壮大的“私心”，又开始悄悄作祟。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妥协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他极其轻缓地在床沿坐下，生怕惊扰了她。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侧身躺下，与她隔着一点距离，面对面。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这就足够了。他想着，就这样守着她，直到天亮。
然而，睡梦中的顾曼曼似乎感知到了身边的热源和熟悉的气息。她无意识地蹙了蹙眉，然后像只寻找温暖的小兽般，自然而然地向他这边蹭了过来。手臂也无意识地抬起，搭在了他的腰上，脑袋在他颈窝处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再次沉沉睡去，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极轻极满足的喟叹。
叶瑞安全身瞬间僵住。
温香软玉猝不及防地满怀。她的发丝蹭着他的下颌，呼吸温热地喷在他的锁骨处，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虽然无力，却像一道最甜蜜的枷锁，将他牢牢锁住。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在寂静的房间里鼓噪如雷。理智告诉他应该轻轻挪开，保持距离，这样于礼不合，也怕吵醒她。
可情感却叫嚣着让他将她拥紧。
最终，情感轻而易举地碾压了理智。
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先是轻轻环过她的肩膀，见她毫无醒转的迹象，反而似乎睡得更沉，这才敢一点点收紧手臂，将她真真切切地、完全地拥入自己怀中。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契合地嵌在他的怀抱里，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叶瑞安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一丝独特体香的味道。他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亲密和拥有感，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踏实而幸福。
怀里的顾曼曼似乎也感受到了更踏实的包裹，睡梦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模糊不清，却让叶瑞安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打破这失而复得般珍贵的静谧。窗外的月光悄悄挪移，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银白。
夜晚寂静无声，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奏着最安眠的乐曲。
不知过了多久，极力克制下的僵硬姿势终于还是带来了些许酸麻。叶瑞安极其轻微地试图调整一下手臂的位置。
只是细微的动作，却让怀里的顾曼曼似乎有所察觉。她并没有醒来，只是眉头又无意识地蹙起，搭在他腰上的手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嘴唇嗫嚅着，又吐出几句模糊的梦话：
“……不准跑……书呆子……我的……”
断断续续，霸道又依赖。
叶瑞安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放得更轻。心里那片柔软的湖泊再次被投入巨石，掀起滔天巨浪般的爱意和怜惜。
他再也忍不住，极轻极轻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嗯，不跑。”他用气声回应，声音低哑而温柔，融进无边的夜色里，“是你的。都是你的。”
得到了回应般，顾曼曼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角甚至仿佛弯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安心的弧度。
叶瑞安终于找到了一个两人都舒适的姿势，将她稳稳地圈在自己怀里，如同守护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所有的疲惫和纷扰在这一刻都远去，只剩下怀里的温暖和心安。
他也终于抵不过浓重的睡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嗅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沉沉睡去。
这一夜，无梦好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浅色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温暖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悠然起舞。
叶瑞安先于怀里的顾曼曼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臂弯里真实的重量和温暖。他低头，看到顾曼曼依旧在他怀里安睡，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毫无防备。
他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和宁静填满。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手臂被压得有些发麻，他却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顾曼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先是茫然而朦胧，焦距缓慢地对准了近在咫尺的、带着温柔笑意的俊脸。
几秒钟的呆滞。
随即，昨晚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宴会的冲突、街边的长谈、暖胃的馄饨、车里的昏睡……然后呢？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被人紧紧圈在怀里，姿势亲密无间。而这里，明显不是她的房间！
她的脸颊瞬间蹿红，下意识地想弹开，却因为被他抱着而没能成功。
“你……我……”她难得地结巴起来，“我怎么……这、这是哪里？”
“我房间。”叶瑞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昨晚某个绑匪小姐在车上就睡着了，我没忍心叫醒你。”
他的语气太自然，太理直气壮。顾曼曼的脸更红了。“那……那你也不能……”
“嗯？”叶瑞安故意凑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我不能什么？领导昨晚可是亲口说的，不放心把我交给别人。”他低笑着重复她昨晚的梦呓，“还说了，‘我的’。”
顾曼曼的眼睛瞬间瞪圆：“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梦里说的。”叶瑞安笑得狡黠，“清清楚楚，抵赖不了。需要我再复述几遍？”
“不许说！”顾曼曼羞愤交加，抬手就想捂住他的嘴，却被他轻易捉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包裹着她的手腕。目光相接，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噼啪作响。
叶瑞安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因为羞恼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头一动，再也忍不住，低头，精准地俘获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带着晨曦的清甜和彼此的气息。顾曼曼起初还僵硬着，随即在那份不容错辨的温柔和深情里软化下来，闭上了眼睛，生涩而试探地回应着。
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缓缓分开。
“早安，曼曼。”他低声说，声音喑哑迷人。
“……早安。”顾曼曼小声回应，声音还带着点糯。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顾曼曼的工作手机。
两人俱是一愣。
顾曼曼几乎是瞬间从暧昧的氛围中抽离出来，眼神恢复了清明和锐利。她轻轻推了推叶瑞安：“手机，在我外套口袋里。”
叶瑞安有些不舍地松开她，起身拿过手机递给她。
顾曼曼接通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专业：“喂，我是顾曼曼。”
电话那头传来张国安异常凝重急促的声音，背景音还有些嘈杂：“曼曼！你和叶顾问在一起吗？立刻归队！紧急情况！市局门口刚被送来一个行李箱，血腥味很重！林法医和头儿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行李箱？”顾曼曼的心猛地一沉，所有旖旎心思瞬间消失殆尽，“明白！我们马上到！”
她挂断电话，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市局门口，可疑行李箱，重度血腥味！”
叶瑞安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她的鞋递过去，自己也迅速行动：“走！”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叶瑞安从衣柜里拿出两件干净的衬衫，自己迅速穿上一件，另一件递给顾曼曼：“先换上，你的衣服皱了。”
顾曼曼轻轻点头，毫不犹豫地接过衣物换上。男式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深色牛仔裤却意外地衬出几分干练与洒脱。叶瑞安也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动作干脆而从容。
没有再多言，两人冲出公寓，跳上车。叶瑞安将车开得飞快，却依旧稳当，一路朝着市局疾驰。
清晨的街道车辆还不算多，但车内的气氛却紧绷到了极点。顾曼曼眉头紧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血腥味很重的行李箱……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叶瑞安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覆盖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别紧张。”
顾曼曼回握住他的手，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嗯。”
车子一个急刹，精准地停在了市局大楼门口。远远就看到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范天明和林溪的身影已经在那里，正神色凝重地和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脸色煞白的年轻男子说着什么。菜嘉黎和技术队的同事正在架设设备。空气里，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似乎也能隐隐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
叶瑞安和顾曼曼推门下车，快步穿过警戒线。
“头儿！小溪！”顾曼曼喊道。
范天明回过头，看到他们，脸色沉重地点点头：“来了。”他指了指那个被放在隔离区正中央的、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的深色硬壳行李箱，“十分钟前，这个‘快递’送到的，指名给刑侦支队。送货人就是他，”他示意了一下那个吓坏了的快递员，“说是一个线上订单，要求一早送达。”
林溪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手套，眼神锐利而专注，正小心翼翼地初步观察那个箱子：“密封很好，但血腥味是从缝合处和拉链缝隙里渗出来的。重量不轻，里面有……内容物。”
叶瑞安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那个行李箱，又看向周围的环境和那个惊魂未定的快递员，眼神变得深沉而锐利，已经开始进入犯罪心理分析师的状态。
顾曼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变得清晰了些，刺激着她的鼻腔。她感到胃部微微抽搐，但强大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压下了所有不适。她看向范天明，眼神坚定：“需要做什么？”
范天明目光扫过他们两人：“技术队准备开箱。曼曼，你协助林溪进行现场初步勘查和记录。瑞安，观察所有相关人员反应，包括我们的人，尤其是那个快递员，看看有没有异常。准备应对最坏情况。”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
清晨的阳光依旧明亮，却无法驱散市局门口骤然凝聚的沉重与寒意。那个安静的行李箱，像一个充满恶意的潘多拉魔盒，等待着被打开。新的风暴，毫无预兆地骤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