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局长的决断

范天明办公室的门被猛地带上，隔绝了外间的嘈杂。林溪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激起了紧张的涟漪。范天明脸上的轻松神色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刑警队长面临重大抉择时的锐利和凝重。

“你确定是明天上午十点？”范天明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确定！笺雪亲口说的，语气很不对劲，完全不像她自己！”林溪急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对好友状态的担忧，更有对证据即将湮灭的恐惧，“周显诚一定在她身边，甚至可能就是他用笺雪的手机打给我的！他在向我们示威，也是在彻底切断所有可能性！”

范天明不再犹豫。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局长办公室的号码，语气简短而急促：“赵局，我是范天明。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刻向您汇报……是关于龙砚舟教授意外身亡的事，出现重大疑点……好的，我们马上到！”

放下电话，他看向林溪：“走，去赵局办公室。把你知道的、怀疑的，全部说出来。”

两人快步穿过刑警队的办公区，引来一些队员疑惑的目光，但他们无暇解释，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挂着“局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敲开门，赵文博局长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但显然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匆匆进来的两人身上。他年约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沉稳而透着历经风浪的练达。他示意两人坐下，目光在范天明紧绷的脸和林溪苍白的脸上扫过。

“什么事这么急？龙教授那件事，不是已经明确家属拒绝调查了吗？”赵文博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能让人稍稍安定的力量。

范天明看向林溪，示意她来说。林溪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最清晰、最客观的语言，将龙笺雪那通异常电话的内容、语气，以及她所怀疑的周显诚施加影响、企图急速火化遗体的分析，快速而清晰地汇报了一遍。她重点强调了火化时间的反常性、龙笺雪状态的不对劲，以及之前在现场察觉到的那一丝诡异气味和周显诚过于“完美”的反应。

“……赵局，时间太紧了。如果明天上午之前我们不能介入，遗体一旦火化，所有可能的物证，包括体内可能存在的药物痕迹，都将永远消失。如果……如果我们的怀疑是真的，那就是让凶手逍遥法外，甚至可能让受害者家属一直活在谎言和危险之中！”林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但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克制。

范天明紧接着补充：“赵局，我和林溪的看法一致。周显诚的行为模式不符合正常丧亲家属的反应，其急切毁灭遗体的动机极其可疑。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但种种异常迹象表明，这很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猝死。我建议，立刻申请强制尸检令！”

赵文博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变化。他没有立刻表态，目光低垂，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和林溪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赵文博终于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两人：“你们的怀疑，从专业角度，我理解。直觉和经验有时候往往比表面证据更先指向真相。”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但是，天明，林溪，你们也要清楚我们面临的现实。龙家不是普通家庭，江佩兰教授是知名学者，龙砚舟教授在学术界也颇有声望。目前，所有表面证据——医生初步诊断、家属一致证词、无暴力痕迹——都指向意外死亡。我们仅凭一些行为异常分析和直觉怀疑，就要强行对一位知名学者的遗体进行解剖……”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这会带来巨大的压力。来自龙家（至少是明面上的龙家）的抵触、来自学术界的质疑、甚至来自上级部门的问询。如果最终尸检结果证实就是心脏病突发，我们无法收场，你们俩，甚至整个市局，都会非常被动。”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范天明和林溪焦急的心头，但却现实得令人无法反驳。这就是规则，这就是他们必须面对的政治和舆论环境。

范天明眉头紧锁，还想争辩：“可是赵局，万一……”

赵文博抬起手，制止了他：“我知道‘万一’的后果更严重。让一个可能的凶手逃脱，甚至可能继续威胁其他家庭成员，这是我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显然心中已有决断：“强制尸检令，现在申请，理由不充分，成功率极低，而且打草惊蛇的风险太大。”

听到这里，林溪的心猛地一沉。

但赵文博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人重新看到了希望：“但是，如此反常急促的火化，本身就是一个重大疑点！这给了我们介入的理由，只是方式需要变通。”

他看向范天明，语气果断：“天明，我授权你，以‘核实异常情况、避免后续纠纷’为由，立刻对龙砚舟死亡事件进行非正式的、初步的调查。目标是：在明天火化之前，找到足以支持强制尸检的合理依据！”

“非正式？初步？”范天明立刻抓住了重点。

“对！”赵文博目光炯炯，“不动用正式立案的手续，不大规模调配资源。就利用你们一队现有的人力，以最快速度，从外围入手。重点：查周显诚这个人！查他的背景、社会关系、经济状况！查婚礼当天所有监控，尤其是休息室周边的！查那个送茶水的服务生！查任何可能与异常药物有关的线索！”

他的指令清晰而明确：“记住，你们的动作要快，更要隐蔽！在没有实质性发现前，绝不能惊动周显诚和龙家母女。一旦找到任何硬性证据——哪怕是间接证据链——我立刻亲自去向上面申请强制令！”

这无疑是在规则边缘行走，风险极大。但赵文博用他的政治智慧和担当，为下属争取到了最关键的行动空间。

范天明和林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振奋和决心。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范天明挺直腰板，声音铿锵有力。

“谢谢赵局！”林溪也感激地道。

“去吧。”赵文博挥挥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时间不多了。记住，我要的是能摆上台面的‘依据’。”

范天明和林溪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开局长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赵文博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了一句：“周显诚……但愿是我们多心了。”

否则，这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激烈博弈。而他的团队，已经拿到了关键的“发令枪”。压力，此刻完全压在了刑侦一队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