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沉默的沉思与麦麦的陪伴
冬日的阳光透过警察家属大院光秃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而冷清的光影。顾曼曼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膝上盖着柔软的毛毯，怀中抱着已经长到八个月大的中华田园犬麦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麦麦棕黄色的毛发，目光却投向窗外，仿佛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心里。
叶瑞安的父母三天前离开了H市返回Y国，机场送别时那压抑的气氛似乎还笼罩着她。尽管表面上压力暂时解除，但曼曼发现自己并未如预期般感到轻松，反而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低落情绪中。
麦麦在她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湿润的鼻子蹭着她的手心，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似乎在询问主人为何近日总是沉默。曼曼低头看着这只叶瑞安送给自己的小狗，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乖麦麦，”她轻声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妈妈没事。”
但这显然是谎言。连麦麦都能感觉到的不对劲，又如何瞒得过朝夕相处的母亲和细心敏感的叶瑞安。
自从那次与叶家父母的不愉快会面后，曼曼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似乎又出现了裂痕。她开始更多地待在家里，除了必要的上班时间，她宁愿抱着麦麦在窗前发呆，也不愿出门走走。警局里菜菜和小楠分享的零食，她还是会接过来，但吃得更加机械，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归队时那种仅仅为了填饱肚子的状态。
“曼曼，吃饭了。”孟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饭菜的香气。
曼曼应了一声，轻轻放下麦麦，走向餐桌。母女俩相对而坐，孟云做了曼曼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和清炒芥蓝，但曼曼只是机械地夹着菜，吃得很快，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
“慢点吃，对胃不好。”孟云忍不住提醒，眼中满是担忧。
曼曼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放缓了速度：“对不起，妈，我有点走神。”
“是因为叶教授的父母吗？”孟云试探着问，“他们虽然离开了，但给你的压力还没消散，是吗？”
曼曼沉默了一会儿，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累。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感觉比出现场抓捕罪犯还要累。”
孟云叹了口气，给女儿夹了块排骨：“妈妈看得出来，你最近又不太爱说话了。连麦麦都好像感觉到了，昨天一直趴在你的房门口不肯离开。”
饭后，曼曼主动洗了碗，然后又回到窗边的摇椅上，抱起了麦麦。小狗温热的身躯贴着她的胸口，偶尔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指，仿佛在给予无言的安慰。
孟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织毛衣，不时抬眼看看女儿。她知道曼曼正在经历一段艰难的心理调整期，作为母亲，她既心疼又无奈，只能以这种安静的方式陪伴着她。
第二天是周末，曼曼不用去警局。她睡到很晚才起床，眼下的淡淡青黑显示她昨晚的睡眠质量并不好。简单吃过早饭后，她牵着麦麦在家属大院里散步。
冬日的寒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凉意。曼曼下意识地拉高了羽绒服的领子，降噪耳机挂在脖子上没有戴——这是她努力康复的一部分，尝试逐渐适应环境中的噪音。
大院里有几个孩子在空地上玩耍，欢笑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格外响亮。曼曼驻足观看，眼神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有过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在父亲还没有牺牲，自己还没有踏上那条充满阴影的卧底之路之前。
“曼曼姐姐！”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是赵局长的侄女小雨，“我可以和麦麦玩吗？”
曼曼勉强笑了笑：“当然可以，但要小心点，麦麦有点活泼。”
看着小雨和麦麦在空地上追逐玩耍，曼曼的思绪又飘远了。她想起叶瑞安父母那些尖锐的问题，那些关于她的精神状态、职业危险性以及对叶瑞安未来影响的评估。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击着她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自信心。
“我真的能给他稳定的未来吗？”这个念头又一次浮现，像阴云一样笼罩着她的心。
“曼曼？”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看到叶瑞安站在不远处，手中提着一个纸袋，眼中满是关切。
“你怎么来了？”曼曼有些意外，她并没有告诉叶瑞安自己今天休息。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打电话也没接，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叶瑞安走近，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你还好吗？看起来有点疲惫。”
曼曼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才意识到自己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对不起，我没带出来。”
叶瑞安轻轻摇头表示不必道歉，然后从纸袋里拿出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路过老城区那家你喜欢的店，就买了一些。”
曼曼接过栗子，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她稍微放松了些：“谢谢。”
两人并肩走在院中的小路上，麦麦和小雨还在不远处玩耍。叶瑞安没有立即询问曼曼的状态，而是聊起了警校的一些趣事，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
“记得吗？那次天明非要挑战你的射击记录，结果脱靶了三发，被教官罚跑操场十圈。”叶瑞安笑着说。
曼曼的嘴角微微上扬：“记得。他后来还嘴硬说是枪的问题，结果哲瀚当场用同一把枪打出了满环成绩。”
“从那以后，天明再也不敢吹嘘自己的枪法了。”叶瑞安笑道，然后小心地观察着曼曼的反应。
曼曼的笑容渐渐淡去，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栗子，轻声说：“书呆子，我最近...好像又回到原点了。”
叶瑞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因为我父母的事吗？”
曼曼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完全是。更多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们相处，也不知道我们的未来...”她的话语逐渐低了下去，似乎不愿继续说下去。
叶瑞安轻轻握住她的手：“曼曼，看着我。”
曼曼抬起头，对上他那双藏在无边框眼镜后的温柔眼睛。
“我不要求你立刻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叶瑞安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也不要求你必须要如何与我的父母相处。这些我们都可以慢慢来，找到适合的方式。”
“但他们说的有道理，”曼曼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工作确实危险，我的状态也不稳定，这些都可能影响到你...”
“曼曼，”叶瑞安打断她，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我爱的是你，全部的你。包括你的坚强，你的脆弱，你的过去和现在。我不需要一个‘完美’的伴侣，我只需要你。”
曼曼的眼眶湿润了，她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但叶瑞安坚持让她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现在很迷茫，这很正常。”他继续说，“但请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就在这时，麦麦突然跑回来，嘴里叼着一个皮球，兴奋地在两人脚边转圈，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曼弯下腰，揉了揉麦麦的脑袋，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我明白。”叶瑞安也蹲下身，抚摸着麦麦的背部，“无论你需要多少时间，我都会在这里。”
远处，孟云站在自家阳台上，看着楼下女儿和叶瑞安并肩而行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作为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曼曼正在经历的心理挣扎，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女儿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天晚上，曼曼罕见地主动给姚秋英教授发了信息，预约了一次额外的心理咨询。她知道，如果自己想要真正走出这段低谷，就需要面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而不是简单地逃避或隐藏。
睡前，她抱着麦麦，轻声对小狗也是对自己说：“会好起来的，对吗？”
麦麦似乎听懂了，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脸颊，仿佛在给予肯定的回答。
窗外，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澈，几颗寒星在遥远的天幕上闪烁，坚定而恒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