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身份的转变与“见家长”
结案报告的墨迹未干，“扭曲的母爱”带来的沉重阴霾尚未完全从市局刑侦一队的空气中散去，但一种崭新的、带着甜味的空气正悄然弥漫开来。源头，自然是顾曼曼和叶瑞安。
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终于在夕阳下的公园里被顾曼曼带着笨拙的勇气和前所未有的清晰捅破了。当“男朋友”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叶瑞安眼中瞬间炸开的星辰和那个珍重克制的拥抱，彻底扫清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迷雾。身份，正式转变。
办公室里，变化是细微又显著的。叶瑞安带来的点心盒子上，顾曼曼会悄悄用手指划拉一下，不再是公事公办的“谢谢”；叶瑞安的目光落在顾曼曼身上时，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了一点点，那专注里揉进了更多化不开的温柔；顾曼曼在分析案情间隙抬头，撞上叶瑞安的视线，会飞快地眨眨眼，脸颊染上不易察觉的浅粉，然后故作镇定地低头，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最先嗅到“异常”的是菜菜和小楠这对八卦雷达。
“喂喂，小楠你看！”菜菜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正在整理证物标签的小楠，压低声音，眼睛贼亮地瞟向顾曼曼的工位。叶瑞安正拿着一份刚打印好的犯罪心理分析报告走过去，很自然地放在顾曼曼手边，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手背。顾曼曼没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报告，反而抬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羞涩，更多的是一种安心的依赖。
“哇哦！”小楠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有情况！绝对有情况！你看曼曼姐那个眼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叶顾问也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何止是发光，简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菜菜吸溜了一口奶茶，一脸“我早就知道”的得意，“上次聚餐我就觉得气氛不对，叶顾问那眼神，啧啧，都快把曼曼姐当麦麦一样宠着了！现在这是……终于官宣了？”
“八九不离十！”小楠兴奋地点头，“范队和林法医肯定也知道了，你看他们看过去的眼神，全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张国安、大猫、刚子这些糙汉子稍显迟钝，但也察觉到了办公室氛围的不同。看到叶瑞安极其自然地把顾曼曼桌上快掉下来的水杯往里推了推，而顾曼曼只是“嗯”了一声继续看屏幕，张国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啧，这俩……是不是有点太和谐了？” 大猫嘿嘿一笑：“挺好，队里阳气重，多点甜味儿中和一下。” 刚子则耿直地问：“叶顾问，下次点心能多带一份不？感觉最近队里需要补充糖分。”
范天明和林溪坐在稍远的工位上，将一切尽收眼底。范天明翻着文件，嘴角噙着笑，对林溪低声道：“总算成了。瑞安这小子，憋得够久。” 林溪看着顾曼曼明显比之前更放松、更明亮的侧脸，眼中满是温柔：“曼曼能走出来，愿意接受，不容易。瑞安是她最好的药。”她轻轻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膝盖，语气欣慰，“这样真好。”
身份的转变带来甜蜜，也带来一项“甜蜜的负担”——见家长。对叶瑞安来说，这比分析连环杀手的行为模式更让他紧张。
周末清晨，叶瑞安站在穿衣镜前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倍。平时随手抓两下就行的头发，今天怎么弄都觉得不够精神。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又觉得太严肃，解开一颗，又觉得不够庄重。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试图找出一个既真诚可靠又不显得傻气的弧度。
“麦麦，你说这样行吗？”叶瑞安抱起脚边打转的中华田园柴犬麦麦，举到眼前。麦麦不明所以，伸出粉嫩的舌头热情地舔了舔他的下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叶瑞安被逗笑了，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一点。“嗯，你都说行，那应该没问题。”
他精心挑选了礼物：给孟云的是顶级的祁门红茶和一套质地温润的羊绒围巾；给顾曼曼的父亲顾卫国（虽然牺牲，但叶瑞安觉得心意要到）的是一瓶好酒，准备放在家里以示敬意；甚至还给麦麦准备了一包高级的磨牙零食。每一个包装都检查了又检查。
门铃响起时，叶瑞安深吸一口气，心脏跳得有点快。打开门，顾曼曼站在外面，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左手腕的疤痕没有刻意遮掩，自然地露着。她脸上带着一点促狭的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书呆子，至于吗？穿得跟要去领奖似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眼中亮晶晶的光芒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第一次正式拜访伯母，总要郑重些。”叶瑞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妈说了，就当自己家，别拘束。”顾曼曼走进来，很自然地弯腰揉了揉扑上来的麦麦的脑袋。叶瑞安看着她放松自然的姿态，心里的弦也稍稍松了些。
孟云家温暖而整洁，弥漫着家常饭菜的香气。门一开，孟云热情的笑脸就迎了上来。
“瑞安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哎哟，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孟云一边嗔怪，一边接过叶瑞安手里的礼物，目光在他身上温和地扫过，带着长辈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满意。
“伯母好，打扰了。”叶瑞安微微鞠躬，姿态恭敬又不失大方。
“不打扰不打扰！快坐！曼曼，给瑞安倒茶！”孟云招呼着，眼神却一直落在顾曼曼身上。她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的变化——眉宇间舒展了，眼神里少了那份紧绷的警惕，多了平和与……一种被妥帖安放好的依赖感。尤其是当她看到顾曼曼给叶瑞安递茶时，左手动作虽然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滞涩，但那份自然和坦然，是孟云许久未曾见到的。女儿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此刻在孟云眼中，不再是痛苦的烙印，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女儿熬过了怎样的黑暗，终于走到了阳光下。
孟云的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了。她注意到叶瑞安带来的那瓶酒，包装庄重，正是卫国生前最喜欢的牌子。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带着深沉的思念和一份郑重的托付。
“瑞安，你太有心了。”孟云的声音有些微颤，她拿起那瓶酒，目光转向客厅一隅那个安静的地方——那里摆放着顾卫国警官的遗像。照片上的顾卫国穿着笔挺的警服，笑容温和而坚毅，眼神仿佛穿越时空，注视着这个家。“来，给你顾叔也倒上一杯吧。这么重要的日子，让他也看看，也高兴高兴。”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厨房里隐约的炖煮声。顾曼曼的目光也投向父亲的遗像，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又温暖的浪潮。叶瑞安立刻起身，神情肃穆而恭敬：“好的，伯母。”他小心地接过酒瓶，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
孟云拿出一个干净的小酒杯，叶瑞安稳稳地将清澈的酒液注入杯中，直至七分满。孟云双手捧着这杯酒，走到顾卫国的遗像前，将酒杯轻轻放在照片下方的小供桌上。她凝视着丈夫的照片，声音温柔而清晰，带着无限的思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卫国，你看，今天家里来贵客了。是瑞安，曼曼的男朋友。是个好孩子，对曼曼特别好……曼曼现在，很好，真的很好。你在那边……可以放心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然后轻轻抚了抚相框的边缘，像是抚过爱人的脸庞。
顾曼曼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微颤的背影和父亲永远定格的温和笑容，眼眶发热，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叶瑞安静静伫立，目光同样落在顾卫国的遗像上，带着深深的敬意和无声的承诺。
片刻的静默后，孟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尽管眼角还带着湿润：“好了，卫国知道了，他一定很高兴。”
“你们坐会儿，菜马上就好！今天做了曼曼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厨房里很快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和诱人的香气。客厅里，叶瑞安和顾曼曼坐在沙发上，麦麦趴在顾曼曼脚边。电视里放着轻松的节目，但谁也没认真看。
“我妈好像……挺喜欢你的。”顾曼曼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麦麦的耳朵。
“伯母很和蔼。”叶瑞安微笑，目光落在她绕狗耳朵的手指上，“麦麦也很喜欢你。”
“它那是馋你买的零食。”顾曼曼戳穿。
“那也是喜欢。”叶瑞安从善如流。
气氛轻松而温馨。叶瑞安的紧张在孟云自然的态度和顾曼曼的陪伴下渐渐消融。
晚餐的气氛更是其乐融融。孟云的厨艺没得说，糖醋排骨酸甜适中，色泽诱人。叶瑞安带来的点心也成了饭后亮点，孟云尝了一块，赞不绝口：“瑞安这手艺，比外面糕点店还好！曼曼以后可有口福了。”说得顾曼曼耳根微红。
饭桌上，孟云没问太多关于案件的事，反而更关心叶瑞安的工作、生活，也分享了些顾曼曼小时候的趣事（听得顾曼曼直喊“妈！”）。叶瑞安应对得体，言语诚恳，既表达了对顾曼曼的珍视，也展现了自己的稳重可靠。
“曼曼这孩子，以前吃了太多苦，”孟云看着女儿，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和骄傲，声音有些哽咽，“看着她现在这样，能笑，能好好吃饭，身边还有瑞安你这样真心对她好的人……阿姨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她抬手擦了擦眼角，“阿姨谢谢你，瑞安。谢谢你一直陪着她，帮着她。”
“伯母，您别这么说。”叶瑞安放下筷子，语气真挚而郑重，“能遇见曼曼，是我的幸运。她的坚强和勇敢，一直是我敬佩的。您放心，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她，支持她，看着她越来越好。”
顾曼曼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眼眶也有些发热。桌下，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覆在了她放在腿上的左手上，指尖在她腕间的疤痕边缘，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带着无言的安慰和承诺。她没有躲闪，反而微微翻转手心，与他十指相扣。
孟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嘴角却高高扬起。她拿起公筷，给叶瑞安夹了一大块排骨：“好，好孩子！阿姨信你！来，多吃点！”
窗外的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屋里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混合着茶点淡淡的甜味，还有麦麦偶尔发出的满足呼噜声。这一刻，没有血腥的案件，没有扭曲的人性，只有最平凡也最珍贵的家常温暖。新的身份，新的关系，在这份温暖的见证下，稳稳地扎下了根。顾曼曼感受着左手传来的温度和母亲欣慰的目光，心中那片曾被黑暗笼罩的荒原，仿佛正被这盏名为“家”的灯火，一寸寸温柔地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