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墙中的秘密与崩溃的边缘
对讲机里范天明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技术车内的沉闷。林溪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甚至来不及细问，一把抓起早已准备好的便携式生物痕迹检测仪（ATP荧光检测仪、痕量DNA快速提取套件）和化学检测工具箱，对小楠低喝一声：“走！”
两人几乎是跑着冲进单元楼，沉重的设备箱在手中摇晃。阴雨天里，林溪左膝的旧伤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每迈一步都带来钻心的刺痛，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她咬着牙，硬是将疼痛压下去，步伐没有丝毫减缓。小楠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
冲进1701室，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客厅里留守的民警脸色煞白，眼神里带着惊魂未定。范天明站在主卧门口，脸色铁青，眼神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张国安、大猫、刚子守在挪开的衣柜旁，神情肃穆，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裸露的、颜色质地异常的区域。顾曼曼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着门口，身体绷得很紧，右手无意识地攥着左臂的护具，指节用力到发白。叶瑞安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充满了无声的关切和警惕。
“小溪！”范天明看到她，立刻侧身让开通道，声音低沉压抑，“这里！快！”
林溪和小楠快步进入主卧。当她的目光触及那片被强光手电照得纤毫毕现的异常墙面时，饶是见惯了各种死亡现场的法医，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那片区域的颜色差异在专业勘查灯下更加明显，浅色的修补层与周围深一些的原墙面形成刺眼的分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其表面质地：粗糙、颗粒感强，布满了细微的龟裂纹路，像是某种劣质的、仓促涂抹的填料，完全不符合这间屋子其他地方精致到苛刻的装修水准。空气中，那股原本被香薰和消毒水掩盖的、若有似无的怪异气味，在这里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丝——一种混合着微甜、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化学药品的沉闷气息。
“曼曼触感异常，怀疑里面有东西。”范天明言简意赅，眼神锐利地扫过那片墙面，“初步判断，可能……是生物组织处理后的填充物。”
林溪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绝对冷静的专业状态。膝盖的剧痛被暂时屏蔽。她示意小楠放下设备箱，迅速戴上双层手套和护目镜。
“小楠，架灯，固定光源角度。记录仪全程开启。”林溪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如同手术台上的指令。她首先取出了便携式ATP荧光检测仪。ATP（三磷酸腺苷）是活细胞能量的通用货币，广泛存在于生物细胞中，即使是死亡后降解的组织，在一定时间内也可能残留痕迹。
她将检测仪的探头小心翼翼、极其轻柔地贴近那片粗糙墙面的中心区域。按下检测键。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几秒钟后，屏幕上的读数开始飙升！**RLU（相对光单位）值远超背景阈值，且持续升高！**
“ATP检测阳性！强生物信号反应！”林溪沉声报告。这个结果，基本证实了最可怕的猜想——这堵墙里，封存着生物残留！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张国安等人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加难看。顾曼曼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叶瑞安立刻伸手，虚扶住她的后腰，给予无声的支撑。
林溪没有停顿，迅速放下ATP检测仪，拿起一个尖锐的、类似小凿子的无菌采样工具和一个小巧的收集皿。“准备痕量DNA提取套件。小楠，录像特写，聚焦取样点。”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
她选择了一处龟裂纹路较为明显、边缘相对疏松的位置，用工具尖端极其谨慎地刮取了一点点墙面粉末和内部填充物的混合物。粉末呈现出一种灰白中夹杂着可疑暗褐色微粒的状态。刮取时，一种不同于普通腻子的、略带韧性和颗粒感的阻力传来。她将这点微乎其微的样本小心地放入无菌收集皿。
紧接着，她打开痕量DNA快速提取套件。这是一项极其精密的操作，需要在高污染风险的环境下尽可能获取有效的生物信息。林溪的动作稳定而精准，如同进行一台微型手术。她将样本与裂解液混合，利用微型离心装置快速分离，最后将可能含有DNA的溶液吸入一个特制的微量储存管中。
“痕量样本提取完成。需要立刻送回实验室进行PCR扩增和数据库比对。”林溪将储存管密封好，交给小楠，“低温保存，立刻送回！通知实验室，加急处理，最高优先级！”
“是！”小楠接过储存管，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转身就跑。
林溪的目光重新回到那片令人心悸的墙面。仅仅刮取表层样本，ATP就爆表了……里面的东西……她拿起便携式化学检测仪（如VOC检测仪、特定离子探针），开始对墙面进行无损扫描，试图分析填充物的成分构成。
仪器屏幕上的光谱图剧烈跳动！检测到了高浓度的**石膏（CaSO4）**信号，这是正常的墙体材料。但更关键的是，同时检测到了异常高浓度的**有机胺类化合物**（如尸胺、腐胺的特征峰！这是蛋白质降解、尸体腐败过程中产生的标志性恶臭物质！）、以及**磷酸盐**和**钙盐**的异常峰值（可能与骨骼或牙齿的矿物成分有关）！此外，还有一种用于**防腐或消毒的季铵盐类化合物**的微弱信号！
“检测到高浓度有机胺类物质（尸胺/腐胺特征）、磷酸盐、钙盐异常峰值！疑似存在人体组织降解产物及骨骼成分！并检测到微量防腐/消毒剂残留！”林溪的声音通过口罩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轰隆——！**
窗外，酝酿已久的惊雷终于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房间内每一张惨白而震惊的脸！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窒息般的干呕声猛地响起！
是顾曼曼！
在听到“尸胺”、“腐胺”、“人体组织降解”这些冰冷词汇的瞬间，在闻到那随着检测仪器搅动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的、混合着化学药剂甜腥和腐败底味的诡异气息时……她脑海中那些被刻意深埋的卧底记忆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炸弹，轰然炸开！
肮脏逼仄的禁闭室，铁皮划破皮肉后感染溃烂散发出的恶臭……
为了活命，像野兽一样抢夺着爬满苍蝇、散发着酸腐馊臭的残羹冷炙，塞进嘴里时那令人作呕的黏腻触感和味道……
掩护她的队友在眼前倒下，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混合着硝烟和泥土的腥甜……
那些刻意遗忘的、关于死亡、腐烂和屈辱的感官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瞬间将她淹没！
强烈的生理性厌恶和无法抑制的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胃部剧烈痉挛翻腾！她再也无法忍受这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房间！她猛地捂住嘴，强忍着喉咙口翻涌的酸水，没有看任何人，转身踉跄着冲出了主卧，冲出了1701室的大门！
“曼曼！”叶瑞安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紧追而出！
顾曼曼跌跌撞撞地冲进冰冷的公寓楼道。声控灯因她的脚步声亮起，惨白的光线映照着她煞白如纸的脸。她冲到防火安全通道的门前，一把推开厚重的消防门，冲进了相对空旷的楼梯间。这里空气流通稍好，但那令人作呕的腐败和化学药剂混合的气息仿佛已经烙印在她的感官里，挥之不去。
“呕——！”再也无法忍耐，她扑到冰冷的金属楼梯扶手旁，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因为早餐吃得很少，几乎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酸涩的胃液灼烧着喉咙。每一次剧烈的干呕都牵扯得她全身发抖，左手护具的硬壳硌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带来尖锐的痛感，却无法分散丝毫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煎熬。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发和后背。
“曼曼！看着我！呼吸！”叶瑞安紧随而至，在她身边蹲下，一只手沉稳地扶住她因干呕而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她混乱的感官。“吸气……慢一点……对……呼气……再吸气……这里是安全的，曼曼。那些气味、那些记忆……它们过去了，留在了过去。你现在很安全，我在你身边……”
顾曼曼死死抓着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痉挛、干呕。那些血腥、腐烂、绝望的画面在她眼前疯狂闪回，与安全通道冰冷的金属、昏暗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叶瑞安的声音像是一根微弱的锚绳，在惊涛骇浪中试图将她拉回现实。她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试图按照他的引导呼吸，但每一次吸气，似乎都吸入了更多无形的恐惧和恶心感。
叶瑞安看着她在PTSD和生理极度不适的双重夹击下痛苦挣扎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不再说话，只是用沉稳有力的手掌持续地、有节奏地轻拍她的后背，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我在这里”的坚定信号。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她冰凉颤抖的右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主卧内，刺耳的电钻声已经响起！范天明脸色铁青，看着顾曼曼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拿起对讲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
“技术队！立刻进场！准备破拆工具！申请法医中心支援！给我把这面墙……挖开！”
命令下达，如同战斗的号角。早已在楼下待命的技术队人员带着冲击钻、撬棍、凿子等工具迅速冲了上来。林溪强忍着膝盖的剧痛和内心的巨大冲击，指挥着他们在不破坏更多潜在证据的前提下，对那片异常区域进行定点破拆。
沉重的冲击钻轰鸣着，钻头狠狠刺入那片诡异的墙体！石膏和不明填充物混合的碎块伴随着粉尘簌簌落下。每一次钻头的深入，每一次碎块的剥落，都仿佛在揭开一个被精心掩埋了半年的、血淋淋的恐怖真相。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变得更加浓烈刺鼻，弥漫在整个房间，甚至飘散到了走廊。
安全通道内，顾曼曼的干呕声渐渐被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取代。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雪，冷汗涔涔。叶瑞安将她半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不断地低声安抚，目光却无比凝重地望向1701室紧闭的大门。那里面传来的钻墙声，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窗外，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窗户和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天空也在为这被掩埋的罪恶和生者的痛苦而恸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