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归航，与迟来的比试
市局刑侦一队的大办公室，像被投入了一颗活力炸弹。连日来案件收尾的沉闷疲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腾和热烈。
“老大！嫂子！”
“范队！林溪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哇！嫂子气色太好了！蜜月滋润啊！”
“老大！黑了啊！是不是天天给嫂子当苦力挖沙子去了？”
菜菜和小楠一左一右围着林溪，叽叽喳喳像两只欢快的麻雀，眼神里满是羡慕和好奇。林溪穿着一身休闲的碎花连衣裙，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眉眼弯弯，笑容明媚，整个人散发着被幸福浸泡过的光彩。她手里拎着几个印着热带风情图案的纸袋，正笑着给姑娘们分发包装精美的当地小零食和手工艺品。
“哎呀，别挤别挤，人人有份！”林溪笑着，声音清脆悦耳，“这个椰香脆片是菜菜的，这个贝壳手链小楠戴着肯定好看…喏，这是给曼曼的…”
范天明则被大猫、刚子和小安子几个大老爷们儿围在中间。他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肤色确实比走时深了些，但眼神锐利依旧，那份属于队长的沉稳气场丝毫不减，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度假归来的松弛。他用力拍了拍张国安宽厚的肩膀，笑容爽朗：“小安子！辛苦你了！我不在，家里这摊子事，你撑得漂亮！案子我都听说了，干得利落！”
张国安脸上也难得地露出由衷的笑意，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头儿，你回来就好。我就是个看摊儿的，总算没给你搞砸。”
范天明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在角落里看到安静坐着的顾曼曼和她吊着的左臂时，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大步走了过去。林溪也跟了过来。
“曼曼！”范天明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带着关切，“胳膊怎么样？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好样的！”他的目光里有赞赏，也有对挚友受伤的心疼。
林溪则直接坐到顾曼曼身边，亲昵地揽住她没受伤的右肩，把一盒包装精致的椰蓉糕塞到她手里：“曼曼，这个给你，特别香！快跟我们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儿？老范路上就跟我说了个大概，急死我了！”
顾曼曼看着风尘仆仆却容光焕发的队长夫妇，感受着林溪手臂传来的温暖和范天明话语里的肯定，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笑了笑，还没开口，一个响亮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哎哎哎！叙旧等会儿！”小安子从范天明身后探出头，挤眉弄眼地冲着顾曼曼嚷嚷，“顾警官！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不？练枪房！你说等你练了差不多就跟我比划比划！现在案子结了，范队也回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敢不敢应战？”
他这一嗓子，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起哄声立刻响起：
“对对对！比一个！”
“枪王归位！让我们开开眼！”
“小安子，你皮痒了是吧？找虐呢？”
“曼曼姐，上！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底蕴！”
范天明和林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和了然。范天明大手一挥：“好！这个彩头好！走，练枪房！正好检验检验你们手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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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枪房。巨大的排气扇低沉的嗡鸣声，熟悉的硝烟与枪油混合的金属气息，冰冷的金属靶道，还有那排如同士兵列队的射击位…一切仿佛时光倒流，瞬间将众人拉回了故事开始的那个午后。
顾曼曼站在一号射击位前。她脱下了略显宽大的外套，里面是一件贴身的黑色训练背心，清晰地勾勒出肩背紧实的线条。左臂打着白色的护具和绷带，吊在胸前，成了此刻最显眼的标记。她没有戴耳机，目光沉静地扫过眼前的格洛克手枪零件——枪管、套筒、复进簧、弹匣…它们在灯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小安子站在旁边的二号位，摩拳擦掌，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曼曼姐，规矩照旧？25米胸环靶，速射，十发弹，比环数？”
“嗯。”顾曼曼应了一声，目光专注。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了外界所有的喧嚣。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面前的零件、还有远处那个冰冷的靶心。左臂的伤痛和护具带来的不便，在这一刻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右手伸出。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和迟滞。白皙而有力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记忆。
咔哒！枪管入套。
咔嚓！套筒复位。
铮！复进簧归位。
嗒！弹匣卡入握把。
最后，手掌沉稳地一握，完成合体！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细节。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只有绝对的专注和掌控。那是一种超越了伤痛和时间的“枪感”，是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本能。当冰冷的枪柄被右手稳稳握住时，一种久违的、如同肢体延伸般的契合感瞬间传遍全身。
旁边的小安子看得目瞪口呆，组装的动作下意识地慢了一拍。围观的大猫、刚子等人也屏住了呼吸。范天明和林溪站在后方，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叶瑞安的目光则紧紧锁在顾曼曼身上，镜片后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准备！”充当临时裁判的张国安沉声发令。
顾曼曼侧身站立，重心微沉。因为左臂无法辅助稳定，她只能采用右手单手持枪的姿势。这极大地增加了射击的难度，对腕力、臂力和核心稳定性的要求极高。她微微蹙眉，似乎在适应这种不平衡感，但眼神锐利如鹰，牢牢锁定25米外的靶心。
“开始！”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瞬间炸响，密集得如同爆豆！十发子弹在短短几秒内喷射而出！
硝烟弥漫。枪口跳动的火焰映照着顾曼曼沉静而专注的侧脸。每一次枪响带来的后坐力，都清晰地传导到她单手持枪的右臂上，冲击着尚未痊愈的左肩伤处，带来阵阵刺痛。但她身体的核心绷紧如弓，如同磐石般稳定，每一次枪口上扬都被强大的腕力和腰腹力量强行压下，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瞄准基线！她的呼吸节奏与扣动扳机的动作完美契合，快、准、稳！
小安子也完成了射击，但他的枪声明显慢了一线，节奏也不如顾曼曼那般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
枪声停歇。排气扇的嗡鸣重新占据主导。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报靶！”张国安命令道。
电子报靶系统启动，两块大屏幕同时亮起，清晰地显示出两个靶面的弹着点分布。
小安子：十发子弹，散布在7-10环之间，集中在8环区域，没有脱靶，但环数不高，总环数约在85环左右。对于一个普通刑警来说，这个成绩算不错了。
顾曼曼：十发子弹，如同被磁石吸引！密集地钉在9环和10环的交界区域！其中六发稳稳扎在10环内圈！一发甚至近乎压在了靶心！总环数：94环！
“哇哦——！”
“牛逼！”
“94！单手持枪94环！”
“枪王还是枪王！”
“小安子，服不服？！”
惊呼声、赞叹声、起哄声瞬间在练枪房里炸开！所有人都被这个成绩震撼了！单手持枪，带伤上阵，十发速射94环！这已经不仅仅是技术，更是一种融入骨血的战斗本能和强大的意志力的体现！
小安子看着大屏幕上那近乎完美的弹着点分布，又看看自己那块明显散乱的靶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晌，他猛地一拍大腿，对着顾曼曼竖起大拇指，脸上是心服口服的赞叹和由衷的佩服：“服！大写的服！曼曼姐，你这…简直是怪物啊！我认输！心服口服！”
顾曼曼缓缓放下枪，微微吐出一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左肩的刺痛感在松懈后变得清晰起来。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带着锐气和畅快的笑意。她看向小安子，声音带着一丝射击后的微喘，却清晰有力：“承让。” 这一刻，那个在第一章克服PTSD阴影、重新握住枪的顾曼曼，真正在职业的战场上，宣告了自己的“回归”。
范天明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顾曼曼没受伤的右肩，笑容爽朗，眼中满是赞许：“好！好！这才是我范天明的兵！这顿接风宴，值了！走！老地方！我请客！庆祝案子告破，也庆祝…咱们的‘枪王’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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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附近那家熟悉的川菜馆包间里，气氛热烈得如同过节。圆桌上摆满了红彤彤、热腾腾的菜肴：水煮鱼翻滚着热油和辣椒花椒，麻婆豆腐泛着诱人的油光，辣子鸡丁里藏着焦香的鸡块，还有几盘清爽的凉菜解腻。
啤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金黄的酒液泡沫翻涌。
“干杯！庆祝头儿和林溪姐蜜月凯旋！”
“干杯！庆祝安子带领我们成功破案！”
“干杯！庆祝曼曼姐枪王归来！”
“干杯！庆祝小安子…嗯…勇气可嘉！”
哄笑声、祝福声、调侃声充满了整个包间。林溪坐在范天明身边，脸颊微红，眉眼含笑，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蜜月趣事：“…你们是不知道，天明非要去浮潜看鲨鱼，结果一下水，看到条稍微大点的鱼影子，嗖一下就窜回船上去了，比鱼游得还快！哈哈哈…”
“喂喂喂！给我留点面子！”范天明佯装不满地抗议，引来更大的笑声。
顾曼曼坐在叶瑞安旁边。她的面前放着一小碗米饭，几筷子清炒时蔬和一小块不辣的清蒸鱼。她左手依旧不便，用右手持筷。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是机械的填塞。她夹起一小块洁白的鱼肉，蘸了点旁边碟子里的清淡豉油，送入口中。鱼肉鲜嫩，带着食材本身的清甜。她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细微味道层次。
她又夹起一根翠绿的菜心，送入口中。清爽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重新学习“品尝”这件事。周围是队友们热闹的谈笑，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空气里弥漫着辣椒的辛香、啤酒的麦芽香和浓浓的人情味。
叶瑞安默默地给她盛了一小碗飘着几颗枸杞的鸡汤，轻轻推到她面前。顾曼曼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端起碗，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从胃里扩散开来，熨帖着疲惫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
她放下汤碗，目光扫过满桌的欢声笑语：范天明和林溪甜蜜的互动，张国安被刚子他们灌酒时无奈的笑容，菜菜和小楠凑在一起分享新得的小礼物，小安子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刚才在靶场上被“碾压”的“悲壮”心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案件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和团队重聚的喜悦。
一种久违的、温暖的、踏实的感觉，如同这碗温热的鸡汤，悄然浸润了她的心田。身体的疲惫依旧存在，左臂的钝痛也清晰可感，那些噩梦的阴影或许并未完全消散…但此刻，在这片喧嚣的、充满烟火气的温暖里，在队友们熟悉的笑脸和关切的视线中，在舌尖重新感知到的食物滋味里…顾曼曼感到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感”。
她不再是那个被PTSD和案件重压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孤岛。她回来了。回到了她的战场，回到了她的伙伴中间。
她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小块鱼肉，这一次，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她慢慢地、细细地咀嚼着，让这份迟来的、带着烟火气的平静与归属感，一点点融入四肢百骸。窗外的夜色，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