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迟到的正义，迟来的证物
警笛凄厉的嘶鸣划破了城西老纺织厂家属区午后的死寂。几辆警车如同黑色的箭矢，刺破破败楼房间慵懒的阳光和浮尘，精准地停在一栋墙皮剥落、窗框锈蚀的筒子楼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惊起了电线杆上几只灰扑扑的麻雀。
张国安率先推开车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他目光如炬，迅速扫视着眼前这栋弥漫着陈旧与衰败气息的建筑。楼道口堆放着废弃的家具和杂物，空气里混杂着油烟、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馊水气。叶瑞安紧随其后，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评估着环境。大猫、刚子等队员迅速下车，分散警戒，动作干练利落，无形中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出入口。
“几单元？”张国安声音低沉。
“李辰说不知道具体楼栋，只说了厂区家属院。刚子刚查到，宋建国，看大门的，就住这栋三单元，一楼最西户。”菜菜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语速飞快。
“走！”张国安一挥手，众人脚步迅疾却无声地涌向三单元。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沉闷的回响。
最西户那扇掉漆的绿铁门紧闭着。张国安示意刚子上前。刚子魁梧的身躯堵在门前，抬手，指节用力叩在门板上。
“叩！叩！叩！”
声音沉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门内一片死寂。
“叩！叩！叩！”刚子加重了力道，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门内终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带着迟疑和巨大的恐惧。接着是门链被挂上的金属摩擦声。门被拉开一条窄缝，仅容一只眼睛窥视外面。
一张憔悴、蜡黄、布满深刻皱纹的中年女人的脸出现在门缝后。她的头发枯槁，胡乱地挽着，眼窝深陷，里面盛满了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巨大恐慌和绝望。她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手指紧紧抠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们…找谁？”声音嘶哑颤抖，几乎不成调。
“警察。”张国安亮出证件，锐利的目光透过门缝直视女人惊恐的双眼，“宋建国家？你是王秀兰？”
女人——王秀兰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眼神里的恐惧瞬间暴涨，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想关门！
“不许动！开门！”刚子低沉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巨大的手掌猛地抵住门板，那扇薄薄的木门在他手下纹丝不动。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涌入门缝。
王秀兰吓得一个趔趄，门链哗啦作响。她看着门外那一张张冷峻严肃的脸，看着黑洞洞的楼道和更远处阳光下刺眼的警灯，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也消失了。她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解开了门链。
门被彻底推开。一股混合着廉价烟草、汗味、食物霉变和绝望气息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狭小的客厅一览无余：地面是坑洼的水泥地，一张油腻的折叠饭桌，几把破旧的椅子，墙角堆着废纸箱和杂物。唯一的窗户拉着褪色的窗帘，光线昏暗。一切都透着赤贫的窘迫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王秀兰靠在门框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神空洞地看着涌入的警察，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光军在哪？”张国安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屋内。
“我…我不知道…他…他几天没回来了…”王秀兰的声音破碎不堪，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在她蜡黄的脸上冲出两道浑浊的泪痕，“他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警察同志…求求你们…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他…他是个好孩子啊…”她语无伦次，巨大的不祥预感几乎将她压垮。
张国安没有回答，他敏锐的目光越过何秀兰，落在那扇紧闭的、应该是宋光军卧室的门上。“搜！重点卧室！”命令干脆利落。
大猫和另一名队员立刻上前，王秀兰下意识地想阻拦，被刚子用身体和眼神无声地隔开。她无力地靠在墙上，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绝望地看着警察推开了那扇属于她儿子的房门。
卧室更加狭小昏暗。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床单洗得发白。一张破旧的书桌，上面散乱地放着几本旧课本和练习册。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旧书包，随意地扔在墙角。空气中弥漫着少年人特有的汗味和旧书的霉味。
搜查迅速展开。大猫经验丰富，动作精准。他先快速扫视了桌面和床铺表面，接着拉开书桌抽屉，里面只有些文具和杂物。他蹲下身，检查床底——只有几双旧鞋和落满灰尘的杂物。
张国安的目光落在那个旧书包上。他走过去，拎起书包。书包很沉。他拉开拉链——
哗啦！
几本卷了边的课本、几支笔、一个瘪了的水壶掉了出来。大猫拿起课本快速翻检，又检查了水壶内部。没有发现。
张国安的手探入书包夹层，仔细摸索。指尖触到的只有粗糙的帆布内衬。他皱起眉，掂量了一下书包的重量，感觉不对。这重量，不像是几本书能撑起来的。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书包。突然，他注意到书包底部靠近背带连接处，缝线似乎有被反复摩擦撑开的痕迹，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小鼓包。他伸出两指，用力探入那个鼓包与内衬之间的缝隙——
指尖触碰到了坚硬粗糙的物体！
张国安眼神一凛，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得更深，捏住那东西的边缘，缓缓抽了出来。
半块沾满暗褐色干涸污渍的红色板砖！砖块的棱角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冰冷的凶戾气息，那些深褐色的斑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血砖！”大猫低呼一声，立刻拿出物证袋。
王秀兰在门口看到那块砖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身体顺着墙壁软软滑坐在地上，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张国安将砖头交给大猫，目光如鹰隼般再次扫视房间。他的视线落回书桌，落在那堆散乱的旧课本上。其中一本厚厚的《高中物理（必修二）》显得格外突兀地鼓胀着，书脊都有些变形。
他走过去，拿起那本物理书。入手沉重。翻开封面——
一部黑色的智能手机，赫然夹在书页中间！屏幕已经碎裂成蛛网状，但机身完好。正是萧然那部最新款的、据称“丢失”了的手机！
张国安迅速将手机放入另一个物证袋。他看向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何秀兰：“这手机哪来的？”
王秀兰茫然地摇头，涕泪横流：“不…不知道…我不知道…光军的东西…我…我不敢动…”
“带回去！”张国安沉声道。物证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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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法医室。无影灯下，空气冰冷而洁净，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嗡鸣。
小楠戴着口罩和手套，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她面前的托盘里，放着那件深蓝色、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袖口和胸前，肉眼可见几处不规则的深褐色斑点。
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取专用提取液，轻轻擦拭其中一处斑点，然后将棉签放入透明的检测管中。试剂滴入，管内液体迅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呈现出清晰而强烈的阳性反应！
“张队！叶顾问！”小楠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举起检测管，“鲁米诺反应强阳性！是人血！”
张国安和叶瑞安站在隔离玻璃外，目光紧盯着里面的操作。听到结果，张国安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但眼神依旧凝重。
紧接着，菜菜坐在她的电脑堡垒前，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数据流。那部屏幕碎裂的萧然手机，通过数据线连接着主机。破解程序正在高速运转。
“他设了密码，六位数字…绕开系统锁…尝试暴力破解…需要点时间…有了！”菜菜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敲下回车键！
碎裂的屏幕骤然亮起！锁屏界面被成功绕过，直接进入了手机桌面！
菜菜熟练地操作着鼠标，点开文件管理器，迅速定位到视频文件夹。文件夹里，赫然躺着十几个视频文件！文件名大多是一些无意义的字母数字组合，但创建时间跨度很大。
她点开了最新日期的一个视频文件。
播放器窗口弹出。
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首先出现的是一双穿着名牌运动鞋的脚，镜头对着肮脏的厕所地面。接着，镜头被举起，对准了隔间角落一个蜷缩着、瑟瑟发抖的男生——正是宋光军！他脸色惨白，眼神惊恐万状，如同待宰的羔羊。
一个嚣张、充满恶意和嘲弄的声音响起，正是萧然：“宋光军，装什么死狗？来，给爷笑一个！对着镜头，脱！快点！磨蹭什么？想让全校都欣赏欣赏你这副怂样？”
镜头猛地推进，几乎怼到宋光军脸上，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恐惧和屈辱。宋光军绝望地摇头，眼泪无声地流下。画面外传来推搡和辱骂声。
菜菜深吸一口气，又点开了另一个日期稍早的视频。
画面相对稳定些，似乎是在一个废弃的楼梯间。镜头对准了被逼到墙角的吴浩宇！他嘴角带着淤青，校服被扯开，眼神里是隐忍的愤怒和深不见底的屈辱。萧然的声音更加清晰，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哟，吴大学霸，不服气啊？瞪我？再瞪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妈那个扫大街的照片也发到群里，让大家看看你家的‘门风’？” 镜头恶意地扫过吴浩宇紧握的拳头和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还有一个视频，地点似乎是学校后门小树林。镜头对准了一个被按跪在地上的、看不清脸的女生，只能听到她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啜泣声。萧然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哭什么哭？让你给哥几个买包烟是看得起你！下次再敢说没钱？呵…” 接着是几声清脆的、令人心悸的耳光声，伴随着女生痛苦的呜咽。
一个又一个视频被点开。画面或清晰或晃动，场景不同，受害者不同，但施暴者那嚣张、残忍、视他人尊严如无物的声音和姿态，如出一辙！欺凌的手段也令人发指：殴打、羞辱、勒索、拍摄隐私画面威胁…受害者们惊恐的脸、屈辱的泪水、绝望的眼神，被冰冷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成为萧然炫耀“战绩”和掌控他人命运的“收藏品”！
物证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视频里传出的萧然嚣张的狂笑、受害者绝望的啜泣和辱骂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张国安的脸色铁青，下颌咬得死紧，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叶瑞安镜片后的目光也失去了平日的温润，只剩下深沉的寒意和悲悯。小楠死死咬住嘴唇，眼眶发红。连菜菜敲击键盘的手指，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些视频，是萧然累累罪行的铁证！是揭开校园霸凌黑暗冰山的关键！更是对宋光军、吴浩宇以及其他无数沉默受害者血泪控诉的最有力支撑！
“备份！全部备份！加密保存！”张国安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连同血迹校服、血砖、李辰口供、其他受害者证词…形成完整证据链！准备抓捕宋光军！申请对萧知远、白丽华、陆铭铠的强制措施！”
铁证如山！迟到的正义，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它冰冷而锋利的獠牙。那些被掩埋的哭喊，被践踏的尊严，被扭曲的真相，都将在这如山铁证面前，得到最终的清算。
